小說連載之十九
後來母親讓我寫信給蘇北的舅舅,說了繼父的病情,母親讓舅舅幫忙在老家租一個一室的房子,打算每年冬天帶繼父去老家過冬,繼父的哮喘病在北方,冬天很遭罪。一個月後,舅舅回信說:房子已租好,可隨時過來。
母親那時候也已經從工作的生產隊退休,她說不久之後,會發給她們一筆養老金,母親去蘇北之前,把她的身份證複印件和名章交給我,囑咐我替她取“養老金”。
不久之後,母親從前一起工作的阿姨到家裏來找我,告訴我母親的“養老金”下來了,讓我去取。我很順利地領了母親的“養老金”,當然也作為我後來開藥店的啟動基金,投了進來。為此母親曾經在蘇北老家不吃不喝哭了整整兩天,這是事後舅舅告訴我的。那畢竟是她大半生的血汗錢啊。其實我隻是借用,我怎麼會虧待我的母親呢?
你說,還是繼續說我出嫁的那天吧,在娘家辦完婚禮,我帶著親朋們送的一些日常用品,都有喜慶標誌的,帶著母親和繼父給我的四千塊錢,跟著光坐火車去他父母的家裏。當我們敲開房門時,光的家人都迎了出來,光得意地說:媳婦領回來了。其實他哪裏知道,自己的人生大事,這麼草草對待,那麼又可能鄭重地去對待什麼事呢?
但是我卻沒有多少傷心,還是白癡一樣幸福地笑著。
我也被帶進了你初嫁人的幸福裏。
你沉默了好長時間,似乎在重溫當年的幸福時光。
你轉變了話題問道:木木快中考了,他的狀態怎麼樣?
我說,甭提了。
有一天半夜,我起來去廁所,透過木木的房門的玻璃,我看到木木房間裏的燈亮了,已經淩晨三點多,木木從沒有這個時間起來學習的時候,昨晚我看著他關燈睡覺的,當時是夜裏十一點。木木隻要睡下,就是一覺到天亮,這大半夜的,他在幹什麼,我還能聽到他房間裏沙沙的響聲,我真是驚得魂都沒了,心裏涼嗖嗖的,身體也不聽使喚地發抖。難道以入室搶劫的?家裏的冷兵器都在木木的房間裏,想要防衛都沒有勇氣。有的時候,是不能猶豫地,我雖然還沒有想出應對的辦法,但是木木一個人在裏麵,我要壯著膽子看個究竟。我打開一條門縫往裏麵看,這一看,我呆住了,隻見木木穿著睡衣,在地上走來走去,沙沙聲是他睡衣的摩擦聲,他卻並不看我,眼睛空洞。天,這到底是怎麼了?我的心呯呯地跳,我告訴自己,冷靜,冷靜,然後我做出判斷,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夢遊。記得高中時有個同學說過,在一個高中住宿學校,有一天有一個同學夢遊,他挨個敲同學的腦袋,還問熟沒熟。有一個同學很生氣,並不知道他是夢遊,喊道:熟了!結果那個夢遊的同學用菜刀砍掉了他的腦袋。夢遊人的人,完全在他的夢裏,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我再看置物架上那些冷兵器:烏鋼砍斧、藏刀、雙節棍、弩、弓箭等等,這些平時愛不釋手,我還常常和木木拿了不同的兵器,比劃著開戰。這些兵器今天看來都在深夜裏閃著寒光。想到這兒,我急忙悄悄地閃身進了木木的房間,搶占有力地形,擋在置物架前麵。還好木木隻在床和門之前來回走直線,並沒有往置物架這個方向看。據說看到有人夢遊,千萬不能跟他說話,一說話,他那邊就會有危險,甚至會死去。我管住自己,無論如何不能開口說話,然後我慢慢地靠近木木,並不敢看著他的眼睛,就使勁地把他往床上拽,木木雖然算不上強壯,卻也是一米七幾的身高了,我哪裏拽得動他,我越拽,他越反向用力,將持了不到一分鍾,我就被他拖過去了,然後我不得不鬆手,大口喘氣,而木木就像沒看到我一樣,繼續使勁地擺著手臂,走來走去,因為他過於用力地擺動手臂,加上寧靜的夜晚,萬物都睡了,聽起來他睡衣的摩擦聲就比平大很多,很少見木木醒著的時候,這樣走路,難道他夢遊中在軍訓嗎?這時我已經積攢了一力氣,再去往床上拽木木,我幾乎要坐在地上,這時,木木突然說:媽媽,你在幹什麼?我依然不敢接他的話,隻是吃驚地看著他,木木這時卻笑了,他說:我要上廁所。原來我們在拉扯中把木木拽醒了。
事後我告訴兵,他不但不想辦法引導木木,卻說:別瞎說!然後就再也不提這件事了。
木木夢遊事件之後,每天晚上八點多放學回來,他的臉色看起來並不好,有點灰白,他把書包摔在桌子上,說:媽媽,我不行了,得睡一會兒。我再也不敢阻攔,隻得讓他睡去。木木這一睡至少睡三個多小時,起來已接近午夜,我勸他快睡吧,別起來寫作業了,他說,不行,物理老師太厲害,如果不寫作業,他會掐我們,然後指著後脖子說,看,被他掐的,我一看,木木的脖子上有兩塊紫色的痕跡。這老師下手可夠狠的了。於是告訴木木,那就隻寫物理作業吧。這種時候,我還能指望木木拚命嗎?還是讓他健康順利地考完中考吧,考什麼樣,我隻得認了。有時候木木一睡就是一夜,他本來告訴我要叫他起來,可是他一旦睡著,我又豈能叫得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