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後,周天柱家蓋起了四間平房,兩間陪房,拉起了紅磚院牆,安上了鐵大門,但他仍然孤身一人,村裏人幫他張羅婚事都被他謝絕了。他老母親去世後,他到農大學習了兩年,回村當了技術員。
村裏的王大爺外號“老牛筋”,他是村裏種莊稼的好手。他種的莊稼手藝精,產量高,顆粒飽滿。還有一個絕活——種韭菜,長出的葉片又寬又厚,老遠就能聞出濃濃的韭菜味,用他的韭菜包餃子特別好吃。
一天傍晚,王大爺正用一擔黃尿澆韭菜,周天柱見了,搖搖頭說,王大爺,快停下,不能澆,再澆就吃不成韭菜餃子了。
王大爺哈哈一笑說,天柱,這尿澆韭菜,你大爺可有10年的曆史了。
周天柱跺著腳說,王大爺,您別澆了,如果一連晴幾天,經太陽一曬,韭菜就完了。王大爺放下勺兒,仰臉看看天說,日落雲裏走,雨在半夜裏,小夥子,夜裏還會下雨呢。這天夜裏果然嘩嘩啦啦下起了一場大雨。王大爺的韭菜“酒足飯飽”長得更旺了。他望著綠油油的大塊韭菜直點頭,心想這是靠經驗積累,可不是靠死肯課本。
第二年開春,小麥抽穗了。周天柱催著大家給小麥打農藥,說是今年臨隊的蟲子鬧得凶,得早點預防。村民都照辦了,隻有王大爺不當一回事。這天周天柱在田埂上遇著去看麥子的王大爺,便勸說,大爺,您那幾塊麥子得打農藥喲,大家都打了。
王大爺哈哈一笑,噴了個煙圈,打藥,好好的莊稼打啥藥啊!你說小麥有蟲子,依我看今年還得多吃兩頓餃子呢。再說買幾塊錢的農藥,還不如割斤兒八兩肉呢,包餃子,又飽肚子又長身體。
王大爺,今年的氣候反常,到處鬧蟲災,不預防一旦長勢來,就治不住了。
王大爺抽著自製的劣質煙,不緊不慢地說,你這孩子,說來說去還不是蟲子嘛。你大爺六十好幾了,還沒見過蟲子嗎?你去打聽打聽,咱在村裏也算數一數二的莊稼把勢,啥時聽說我的麥子沒收,沒麵條,沒餃子吃呀?我還比別人收的好,吃的好呢,你還嫩點,我不讚成本本經驗。
周天柱看著王大爺隻好歎氣,說大爺呀,你可真是一根難扭斷的老牛筋。
他一聽這名倒還喜歡,打趣地說,管它啥老牛筋嫩牛筋的,隻要咱肚裏有裝的,身上有穿的,袋裏有零花錢,嘿嘿,還有葉子煙就行了。
後來周天柱到縣城開會去了,王大爺的麥子終久沒打藥,等周天柱回來,王大爺的麥子長上了蟲,慌得他今天用人捉,明天打農藥,最後隻有幹跺腳了。這蟲子確實厲害,不出幾天,王大爺的幾塊麥子就成“光杆司令”了。
蟲子又向別人的麥地進攻了。周天柱隻好下令割去麥子燒死蟲。王大爺起初說什麼也不答應,周天柱見軟的不行,便說,王大爺,您親眼看見這蟲子發展有多快,要是不全部消滅,要不幾天,人家的麥子也吃不上了,到那時,損失就大了。
王大爺被嚇著了隻好搖著頭,揮著手說,要割……你們割吧……。周天柱找來村民三下五除二,把他家的麥子全割了,堆在地裏,四周架上幹柴,準備燒毀。
王大爺站在遠遠的田埂上一動不動地望著。當火點燃時,他的嘴唇和夾著煙卷的手也顫抖起來了,盡管那煙火早已滅了,可他還是一個勁地吧嗒著抽煙,好像要把它重新吸燃似的。他後悔不該不相信科學,隻憑老經驗是徹底落伍了。他對周天柱刮目相看了,佩服他真是個聰明的小夥子,在緊急關頭能想出好辦法,不然,可咋整吧,莊稼人就指望莊稼吃飯呢,要絕收了,自己就成了村裏的大罪人。當初要聽天柱的話,咋能有這災難呢。他也聯想到用尿澆韭菜的事,天柱說的不是沒道理,那天夜裏是湊巧下大雨了,如果不下雨,太陽一曬,還真把韭菜全燒死呢。他越想越覺得這小子有能耐,是把種莊稼的好手。
這年王大爺的麥子顆粒沒收,但從此他聽信周天柱的話了,兩人遇到一起就談論種莊稼的事,越談越覺得有味有趣,也越覺得這小子可愛。莊稼一出病就找他研究。第二年,王大爺家的小麥豐收了,產量倍增。他感慨地說,人家都說,薑還是老的辣,叫我說呀,薑到底還是科學培養的辣。哈哈,天柱哇,你年輕輕的,卻滿肚子學問,大爺服你了。你的婚事,大爺包了,叫你不出一個月就能找上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