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亮到達省城時,天色已晚,為節約費用,找到了一家廉價旅社,可就在這天晚上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住在二樓的一個單間裏,裏麵擺著沙發、茶幾、衣架和一張雙人床。那床麵是由零散的木板組成的,硬邦邦的,還凸凹不平。床上的白被褥、白枕頭成了灰暗色,又潮又濕。他不在乎床鋪好壞,隻要能睡覺就行,於是,洗了澡,就平躺在床上,像一個大字,目光直視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那燈灰蒙蒙的,上麵有藍色的月牙圖案,周圍還有幾顆稀落的小星星,從裏麵散發出柔和的光線。他覺得渾身酸疼,疲憊不堪,不願動彈,但沒有感到硬板床的不適。他沒有多想什麼,隻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覺,消困解乏,漸漸地澀沉的眼皮親密地結合在一起了,在朦朧的睡意中,卻忽然聽到隔壁有一男一女的爭吵聲,開始聲音很低,聽不清說什麼,後來嗓音越來越大,越吵越凶。男人像是做錯了什麼事,請女人原諒,女人說什麼也不答應,吵著吵著,又聽到“咚、咚、咚”的拳腳聲,那聲音很沉悶,像拳頭砸床麵的聲音,又像男人捶打女人的聲音。他想這一定是男人動武了,立刻神情緊張起來,心懸在嗓子眼,不由得為弱者擔憂,唯恐女人受皮肉之苦。這事如果是發生在農村,知道人家打架不去勸解,會受到眾人唾罵和指責的,就是小人之舉,沒有人情味的黑心人,怎麼辦?去拉架?緊接著,又聽到那女人“啊呀”一聲,驚叫著跑了出去,呼喊著救命啊!救命!那聲音很大,很淒慘,像是到了危急關頭發出的求救聲。他感到事情嚴重,便翻身起床,光著脊背,僅穿著褲頭竄了出去,見那男人也追著女人出來了。

走廊裏的燈泡散發出桔黃色的光線。聰亮看著那男人大約三十多歲,中等身材很壯實。他的眼睛很小,如黃豆大,還向裏麵凹陷著,釋放著怒光。他伸手去抓女人的胳膊,那女人又“啊呀!”一聲大叫,好像狗咬著了,開水燙著了,大驚小怪的。聰亮被她的相貌緊緊地吸引著,她長得小巧玲瓏,麵容酷似潘金蓮,看著很順眼,舒服。心想,這個小美人根本不是男人的對手,若要較量,一定會吃大虧的,她跑出來呼喊著 救命,也算不傻。她淚汪汪地看著聰亮說,大哥,救命啊!

平時,聰亮就愛管個小閑事,愛多事,無論走到哪裏總想弄出點小細節逗樂,打破平淡無味的生活場麵。村裏人都喜歡和他呆在一起,遇到不平事,嘴愛嘮叨嘮叨,專為弱者抱打不平,於是,對麵前的小美人頓生憐憫之情,憤怒地瞪著那男人皺著眉頭說,幹啥啦?幹啥啦?有話好好說,不能動手打人哪!男子大漢跟小女人動武,算爺們嗎?

那男人抓住女人的胳膊,瞪著死魚般的眼睛,這是俺倆的私事,你管不著。

你打死人也不讓管?等公安局管,你就死定了。不讓你打人,這是為誰好?我看你是昏頭了,不知好歹的貨。

狗咬耗子,多管閑事。沒出殼的毛孩子,反倒教訓起我了。

我毛孩子怎麼啦?可我講理,你呢?白糟蹋糧飯,誰不知道打人犯法?我看你是狗屁不通。

你罵誰?

我沒罵誰,說的是實話。怎麼啦?還想打人?論打架咱還不知道誰輸誰贏哩?

我看你也不是個啥好鳥,肯定也打過人,可你打人就對啦?

聰亮雙手一掐腰,怒氣衝衝地說,可我不亂打人,我專打壞人、孬人、不講理的混蛋。

他們相互怒視著,雞一嘴,鴨一嘴地爭吵一陣。聰亮看看走廊裏,空蕩蕩的,沒有人出來勸阻,難道這層樓房裏沒有住其他客人?或者有客人都躲在屋裏聽動靜?不管閑事?要是這樣太缺德了,思想意識太差了。那男人拉住女人的胳膊站在聰亮麵前,不料,他把女人狠命往聰亮身上一推,轉身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