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荷花就起來收拾行李了。聰亮說咱回去坐大巴車吧?票貴點,可坐著舒服,不擁擠。荷花同意了。

他們去乘車的時候,聰亮唯恐荷花累著,讓她提著輕一點的東西,而自己胸前背後各掛一個大包袱,手裏還提著沉甸甸的小提包,像一個馱行李的驢。他走在前麵,荷花扛著大肚子跟在後麵,慢騰騰的,笨得像個老水牛。

聰亮和荷花站在大街旁邊,大街上車來人往,川流不息,熱熱鬧鬧。聰亮扭頭望著前方疾馳駛來的棗紅色出租車,伸出胳膊,像車欄杆似的。荷花心想,聰亮無論做什麼事總和別人不一樣,要高人一籌。就說攬車吧,人家是擺擺手,如果司機不留意,車就竄過去了。可他就那麼直挺挺地伸著胳膊,容易讓司機發現。於是,出租車像箭頭一樣,竄到他們身邊,嘎然而止。聰亮將行李放進後備箱,又攙扶荷花鑽進車裏,關好車門,他和司機並肩而坐。司機望著前方,問去哪裏?

聰亮說,長途汽車站。

司機隻管開著車向郊外的方向行駛,聰亮覺得不對,說師傅,錯了,錯了,方向錯了,車站在市裏呢。

司機沒有回頭,隻管開車,說直接到高速路口攬車多好呢,那裏車多,不誤時間,再說,你還帶著大包小包,這麼多東西,進車站多不方便。

聰亮想想這話有道理,大街上車多人多,弄不好還堵車,更煩人的是各個十字路口的紅綠燈,耽誤時間。他也明白司機的意思,直接開車走郊外,一路暢通無阻。他問到高速路口,車停嗎?有座嗎?

司機的胸前斜挎著四指寬的保險帶,直直地望著前方,專心地開他的車,說哪輛車不想多拉幾個人?不但停車,還為你們熱心服務呢,還能搞車價。

聰亮坐在出租車裏,感到車速快而穩,望著前方寬闊而平坦的水泥路麵上,車輛不多,但車速都很高。左右兩邊的田野和樹木,悄悄地一閃而過。聰亮對車外的景致並不怎麼關心,他關心的是車內計價表上的數字,開始不時地看,後來盯住看,當數字升到15時,他望望前方,遙遙不見高速路口,覺得自己上當了。他想起來乘出租車挨宰的事,聽說司機為了讓乘客多掏錢,有意開著車繞圈,這不是繞圈,而是繞遠路程多收費,越想越覺得司機用心不良,他禁不住說,師傅,離高速口還有多遠?

不遠了,前麵就是。司機始終開著車直直地坐著,目不轉睛地望著前方,車輪飛速前行。

荷花坐在後麵,想著和聰亮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覺得很幸福。至於窮與富那是人為的,真情相愛才是最重要的。

聰亮焦急地皺皺眉頭,斜視一眼司機,再看看計價表上的數字,心想如果去車站就該到地方了。他後悔自己沒有主見,不該聽信司機的話。車繼續前行,數字繼續上升,漸漸地聰亮額頭上出了一層明溜溜的冷汗,心想挨“宰”了,上當受騙了,禁不住眼裏散發出憎恨的目光,瞪一眼司機,說到底還有多遠?

司機仍然盯著前方說,馬上到。

要坐不上車怎麼辦?

我給你們拉回來不要錢。

這不是耽誤事嘛。

我保證給你們送上車還不行嗎。

計價表上的數字一直上升到30元零8毛的時候,出租車才到達目的地。高速路口來來往往的車輛很多,大轎車,大卡車,機動四輪車,混在一起,車型不同,色彩不同,大小也不同,有的上高速,有的下高速,大呼小叫,亂糟糟的,卻不見聰亮要乘的車。司機打開身邊的車窗玻璃,開著車在周圍尋找,準備攬車。不多時,有位又矮又胖的中年男子,在車窗外盯住車內問,去哪裏?去哪裏?

聰亮扭頭瞧著他說,去大銅縣,有車嗎?

有、有、有。

走高速嗎?

走、走、走。中年男子緊跟著緩緩行駛的出租車,揮手指著路邊的大門口說,車在裏麵呢。司機調轉車頭向大門裏麵駛去,在那輛大巴車旁停了下來。這裏是一個大院,兩邊是賣雜貨的小門市部,有很多人來往走動,那輛車就靠在西邊,不但破舊,而且也沒有長途汽車站裏的車大。

聰亮和荷花上了大巴車,坐在倒數第二排的窗口下,聰亮坐在邊位,苦喪著臉,心裏很不是滋味,怨誰呢?怨自己,如果執意去車站坐車,哪有這事?多花冤枉錢不說,還坐個破車。他想起了有一次上街買瓜,他相信賣瓜的有經驗,就叫賣瓜的給自己挑,挑了幾個瓜,回家打開,沒一個好的,還不如自己挑的呢。荷花說,你叫人家給你挑啥呀?買賣不同心,人家當然是先賣賴的,留好的,叫你賣瓜也會這樣做。別說賣瓜,就是賣啥東西,也別叫人家給你挑,叫人家挑,絕對沒好貨。聰亮想想有道理,不能輕信別人的話。

聰亮抬頭看看車上坐了不少乘客,心想,這不像公家車,公車按時發車,不等乘客,而且全程走高速。私車一般坐不滿人不走,即使走了,也要轉幾圈尋人,誤時。他不願坐這樣的車,可到了這般境地就由不得己了,有一種被耍的感覺。車開始徐徐啟動了,駛向高速公路。

聰亮沒有想到的是,大巴車中途下了高速公路,逢市、縣、站口等必停,目的是招人上車,多創經濟收入,長途車變為短途功能,走走停停,司機很有耐性,售票員服務態度很好,卻苦了長途乘客。聰亮覺得車裏空氣沉悶,憋氣,心煩意亂,坐著簡直是受熬煎。心裏憤憤不平地說,真的媽的倒黴,窩囊,都碰上了黑心爛肚子、騙人的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