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小院往下幾公裏不通公路,有一條小路。小路起始,是在田地旁,小路外,是高高的坎兒,河水在坎兒下流淌而過。
田地裏,以前種小麥,現在種玉米,洋芋,黃豆。坎兒外邊,是高高的核桃樹,夏天裏,枝葉繁茂,葉子裏藏著繁密的青澀的核桃。小路,就被茂密的莊稼,核桃樹掩映著,讓人感到有曲徑通幽的感覺。
穿過田地,山漸漸的往一塊靠攏,小路一麵依山,一麵臨河。山上,一會兒是高高聳立的岩石,白花花的,一會兒是茂密的樹木,一會兒,是一條小山溝,有溪水從溝兒裏,叮叮咚咚的流淌下來,溪水被茂密的水草遮蓋著,隻能聽到溪水流淌的聲音,卻見不到溪水,溪水就像害羞的女子。溝兒裏,生長著茂密的野草,野柳,有鳥兒在鳴叫,溝兒裏很是幽靜。路外的小河水,清淩淩的,在白花花的石頭間,歡快的流淌,泛著浪花,唱著一路的歌兒,陽光撒在水麵上,發著粼粼的波光,水中,有小魚兒悠然的遊來遊去。在小河邊,生長著野草,蘆葦,野柳,野桃樹,在不同的季節裏,有不同的景色。春天,柳樹掛一樹潔白的柳泡,像落了一樹的雪,不久的日子裏,就有新葉長出,柳絲也就婀娜了,垂在河麵,隨著河水而抖動著,或者在和煦的春風裏,輕輕飄動。野草也瘋長著,那麼清新,充滿了生機。最奪目的,當數那野山桃,小河邊,田地旁,山坡上,溝兒裏,到處都是,潔白的像雪,粉紅的,像霞,也像夢。夏天,野草長的老高了,野柳樹,也掛了一樹茂密的葉子,柳絲細長細長的。蘆葦也長的茂盛了,葉子很繁茂,頂子上的葦絮挺立著,像士兵,野桃樹就掛了一樹青澀的果實。鳥兒在小河上疾飛,也在綠葉,和蘆葦裏棲息,唱著動聽的歌兒,這樣的季節裏,小河邊充滿了詩一樣的幽靜,而在這樣幽靜的環境裏,小村裏的人上演著風流韻事,或者純美的愛情。但是,隻有當事的人心裏記得,這幽靜的環境記得外,沒有別人知道。秋天裏,野草枯黃了,野柳落盡了葉子,桃樹的果實也落了,和柳樹一樣挺立著枝椏,蘆葦枯黃了,葦絮在風中飄蕩。雖然沒有了春天的生機,夏天旺盛裏的清幽,卻有了成熟後的博大,安詳。冬天裏,蕭條,枯黃是小河邊的景色,但是,忽然一夜落雪了,小河邊被白皚皚的雪覆蓋著,就有了純淨的美麗。野柳,野桃樹的枝條上,就像銀條兒,蘆葦上,滿是雪球兒,有了另外的冰清玉潔的美麗。小河水,就在河邊景色的變化中,日夜不停的流淌,唱著歌兒,永遠那麼歡快,清澈。
小河一路下去,有時在石壁上,有時還繞到山坡上,翻越一個小山丘,有時,還要趟過小河,小河上,有時是跳腳石,有時是幾根木棒搭的簡易的小巧。小路的盡頭,是一個村莊,在那村莊裏,有通向外邊世界的公路。
這條小路,在我記憶裏就有,一直到現在,人們要去下邊的村莊,下邊村莊的人要來家鄉小院,都要走這條小路。這條小路,對我有很深的記憶,很小的時候,就跟了父親一塊,去下邊的村莊的商店裏買東西,看戲。那個村莊,是一條小街道,比家鄉的小院大,小街道的兩邊,有商店,什麼東西都能買到。也時常唱戲,家鄉的人要買東西了,就去那小街道,有戲看了,就趕去看戲。
後來,我上中學了,因為大姐嫁到那小街道上了,我也就去了離姐家那小街道幾十公裏外的鎮子上上中學,每個禮拜都回家,從姐家那小街道回家,必須要走這條小路,在這條小路上,留下了我求學的腳印,也留下了我青春年少的夢想,有關於前途的夢想,也有萌動內心的愛情的夢想。而在不同的季節裏,行走在小路上,也帶給我不同的感受。
家鄉村莊裏的人,對這條小路記憶也和我一樣深刻,他們不僅僅是走到小路的盡頭,去下邊那村莊的小街道上買東西,看戲,更主要的是,他們要通過這條小路,去村莊下邊的山坡上開荒,種地。村莊的周圍,隻有一綹兒田地,種的莊稼養活不了村莊裏的人,為了吃飽飯,村莊的人就去村莊下邊的山坡上開荒種地,村莊裏的人,就扛了鋤頭,依著村莊外的小路,走向那些山坡,那些山坡上,也滿是羊腸小道,和村莊裏走出來的小路相連,這些小路,就像毛細血管,維係著村莊人的生活。而在這些小路上,留下的也滿是村莊裏的人的腳印,汗水,對美好生活的渴望夢想。
還有許多的人,通過這條小路走親戚,有年輕的男女,通過這條小路相戀。
我和家鄉的人,對這條小路,都有這深厚的感情,在這條小路上,留下了我們許多的記憶。
因為家鄉的山上有金礦,開礦的老板為了把機器和物資運上山坡,就依著這條小路修便道了,在挖掘機隆隆的聲音中,小路就一點點的被泥土,石子覆蓋。連帶路旁的野草,野柳,蘆葦,野桃樹一塊被泥土,沙石覆蓋了去。這是記憶裏一直就有的小路,小路旁,是隨著季節的不同,而呈現出不同自然的風景,一下就被覆蓋了去,讓人的心裏感到難過,在日後,想要找尋留在小路上的記憶,而小路,和小路旁的風景不再,記憶也無從找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