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事情則是發生在小時候的一件事,那時候,他還小,意識形態有些許弱,就夢到一件異常可怕的事,而那可怕的事,纏繞著他的一生。
那時的天空還很藍,河水也很清,心靈也很美好,一切事物都是那麼美好,完美。
那件事,就發生在他小學五年級的時候。
那天,他與夥伴在村中河邊玩耍,對罵,遊戲,甚至討論著八卦。
那天是星期五。
“別跑了,停下吧,原諒你了,對綿羊。(閩東方言,意思是短命鬼)”夥伴喊道。這時,他已氣喘籲籲,稚嫩的臉龐,通紅的像蘋果般鮮豔。
他,飛快的跑著,聽到夥伴聲響,他,看了看距離,估算一下他過來的時間,確定了自己安全,就停了下來,說道:“黑淨累?(閩東方言意思是是真的嗎?)”
“莫措,淨累!不起哦(依次是:沒錯,真的,白癡/傻瓜)”長欽回答道,邊說著,他接連幾個健步,趕了上去。
這家夥,姓陳,叫長欽,臉兒有些嬰兒肥,此時的他,稚嫩的臉上露出幾分疲態。長欽與易格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而今天,倆人卻怒目相對,其緣由則是長欽那天上課往同一個方向看,而耐心觀察的易格卻參透了其中玄機,暗戀的女孩子竟被這“對綿羊”發現,加上放學後又被他打了肚子,嘲笑了一番,能不生氣嗎?想到這,他那心中之怒,愈發強烈,報仇之心,愈發堅定,那稚嫩的臉蛋,愈發紅潤。
易格放下戒心,正想與長欽肩並肩,一起走。沒想到,被他反手一抓,一個小擒拿,還沒回過神來,就已被撂倒。
此時,長欽與易格已十分靠近,他做出了一副嬉戲之態,邊撓易格癢癢,邊叫到:“哈嘍雞寄,啊十籠狗誒咩?(哈嘍雞寄是撓別人癢癢是說的,啊十籠狗誒咩意思是下次還敢嗎?)”
“咩咯,咩咯,啊十籠咩咯,淨累。(不敢了,不敢了,下次不會做,真的。)”他無可奈何,隻好投降。
隨即倆人打作一團,怒火被歡樂所取代,戰場也從河邊轉移到了竊兒哇(樹下)。
到了“竊兒哇”,倆人則開始最近流行的兒謠了。
長欽喊著:“易格上課談戀愛,談幾個,談八個,八加八,艸尼瑪,日本鬼子來你家,搶你的雞,搶你的鴨,還搶了你的布娃娃……”
易格則喊著:“星期天的早晨白茫茫,撿破爛的老頭排成行。隊長一指揮,衝向垃圾堆,破鞋子破襪子子滿天飛。長欽一高興,放了一個屁,飛到了意大利。意大利的國王在看戲,聞到這個屁味,非常滿意號召全國,都來放屁,誰放的臭,當教授,誰放的響,那麼當校長……”
這個是當時那一時間段,所興起的童謠,不知為何,風靡一時,人人都會,其口口相傳,經久不衰,生命力十分旺盛。其常用來孩童之間的對罵,甚是有趣。
易格與長欽在“竊兒哇”玩耍,時而對罵,時而打鬧,時而遊戲,欣喜快樂,無憂無慮。
又過了不久,倆人從大馬路上,又走回到了學校草坪上,倆人吹著東風,看著天空,躺在草坪,討論八卦。
“今天我媽不在家,可以晚點回去。”長欽用他那稚嫩的聲音說道。
“嘿,哇呀累(我也是)。”易格應付道,又接著,擺出了一副嚴肅表情,說道:“既然可以晚點回去,那我們討論一下王翠花吧?”王翠花就是陳長欽心心念念的人。然後,他就受到了長欽的一記小拳拳。長欽說道:“對綿羊,狗麼輪湊?(短命鬼,還不知道錯?)哈嘍~雞寄。”說著,便往易格的胳肢窩撓去。
“吼,吼,吼,哇湊咯,咩甘咯。(好好好,我錯了,不敢了)”接著又說到,“雖然你長得沒我帥,但也還行吧,為啥這麼膽小?”的確,此時易格與長欽差不多高,一米四出頭,娃娃臉,嬰兒肥。愛好性格也合得來,倆人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你還有臉說我,我們班啊,還有人喜歡你嘞。”長欽不甘示弱,說道。“我這麼帥,那總是有咯。”易格,眨了眨眼。“哎,小子,說真的,你說我們班誰好看啊?”長欽詢問道。“王翠花。”易格回答。倆人隨即大作一團,嬉戲打鬧,然後就是開始討論八卦。從鄰家的雞丟失案件,到學校裏的人群架鬥毆。從玩彈珠贏了多少,到玩老虎機輸了多少。愉快,歡快,但那時間過的也很快,不知不覺,夕陽下山,夜幕來臨。倆人回家,各自找媽。
相安無事,回到家中,吃過晚飯。看完電視,然後睡覺。他,就是個程序,嚴格的進行著一些必要的動作。
他,做了一個夢。
他開始恐慌,擔心,難過。他的心,甚至懸在了嗓子眼兒,整日恍恍惚惚,有些顧慮,有些事,不敢說出,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出,是逆改天命,還是默默無聞,他很糾結。他不知該如何,但是那夥伴之笑容,又感染了他使他開心。又使他,忘卻了一切。
但是那不幸之事,還是發生了。對,他夢到了,夢到那夥伴倒在血泊之中。
那個夢中,夥伴開開心心地在路邊,和他打著招呼,稚嫩的臉龐,至今他依然記得。突然,迎麵一輛貨車疾馳而過,十分之迅速,以至於衝力動量之大,將夥伴撞飛七八米。長欽,倒在了血泊之中。他,驚慌失措,大聲喊叫。之後隨著其往後不由的移動,一切事物都漸行漸遠,他驚醒了。
他,是個小孩,苦命的小孩,還未成熟,便在夢中經曆了生死。
被這噩夢所驚醒,易格不由的放聲大哭。他原以為自己是個男子漢,但是看見熟悉之人倒在血泊之中,又不免難過。
哭了一陣子,漸漸恢複冷靜,他,開始思考了。
他,很疑惑,之前發生的夢,是真?是假?是實?是虛?
他不得而知。
他,很煩惱,要不要告訴夥伴,會不會被他嘲笑,能不能告訴他人,他,很無助。
他,還是個孩子啊,為何會如此對待他?
思前想後,他還是要決定要告訴夥伴。那時候的農村,通信技術還不發達,不像現在這樣,人手一部手機。
於是他星期六,星期日兩天,拜訪他家,卻被告知長欽去了省城玩了。
星期一,他去找長欽,正要說出之時,又來了個上課。回家路上與長欽肩並肩一起行走時,當他麵對長欽那稚嫩童心,自己麵對事物那無敵玩心,一頓嬉戲打鬧後,逐漸淡忘。而回過頭來,倆人卻已經漸行漸遠。幾次三番想要告訴他,可又因為種種原因被迫停止放棄。
上天總是喜歡將美好的事物所打敗,然後刻意營造出一種淒涼美,而這種淒涼美,人們稱之為“悲劇”。對,那不幸之事,還是發生了。而且現實,更加殘酷。
那天是夢發生後的第四天,也就是星期二。他與他正如往常一般,將要在村頭碰麵時,那個“嘿”還未說出口,隨即要改變為喊“不要啊”。一輛大貨車,疾馳而過。“轟”的一身,人車相撞,然後分離。人則受到巨大衝力向外飛去,車由於慣性走了幾米。從相撞到分離,僅僅三秒。而這三秒,卻是改變了倆個家庭,三個人的命運。他,永遠也忘不了長欽被轉後開朗的笑,他,永遠也忘不了當時那痛徹心扉的感覺,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司機那副無比醜惡的嘴臉。
那件事,還是發生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這麼多的血,被撞的那一刻,天空所劃過的一道紅色,已然成為一個定格,如同一張照片般,已然映在了他的心中。這是他一輩子也揮之不去陰霾。那一刻,他呆住了,隨之而來的則是放生大哭。後來,經路人電話,警察來了,醫生來了,然而這一切,再也回不來了。
他又開始陷入無線自責之中。他自責,他後悔,他悲哀。
對,那件事,已然發生,其發生是否為必然,不得而知,是否能逆改天命,不得而知。
老天爺與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可見其之道貌岸然,為何表麵上一塵不染,可暗地裏卻又那麼陰險狡詐。他恨老天爺,為何要把美好的事物所毀滅,難道會產生一種淒涼美嗎?
他,很後悔,後悔沒早看清一切,後悔沒早告訴他,後悔自己那麼沒用。
他時常在想:那個夢,也許是告訴他要預防,也許是要他做好準備,也許……上天給他了那個夢,到底是何居心,他不得而知。
他時常會想起:夥伴那稚嫩的笑容,自己那滑稽的神態,那個人,那個河,那片笑聲……
總之,他與長欽是一輩子也償不清了。
村東頭,那陣爽朗的笑聲,再也沒有了,那倆人摟著彼此,肩並肩地嬉戲玩耍形象,漸行漸遠…....
後來,司機由於“疲勞駕駛,酒駕”等什麼原因被判刑。長欽被確診為植物人,是否能醒,不得而知。兩人殊途。當然,每每有空,他都會去看望他。
而又過了不久,去醫院探望長欽的時候,發現他已不在。欣喜的回到他家時,卻又被告知長欽已出國治療。
兄弟,一輩子也許也見不到了。
而這個夢,帶給他的,則是失望,無助,傷心……
時至今日,回想起那件事,他都會為之動容,心中不免為之一震。
陽光還是那個陽光,藍天還是那個藍天,河水還是那個河水,可那斯人已去,誰又可知?
因此,當他麵對一些夢境時便選擇了逃避。
窗外的陽光,有些許耀眼,驅散了陰霾,趕走了黑暗,村子裏,鳥語花香,街道上,熙熙攘攘。
過了許久,他回過神來,為了那個夢,他用日夜的思考,以麵對。
他思考著,思考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轉眼間,便到了那個夢規定的時間了。
隨著一陣陣敲門之聲,一切的一切隨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