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塵怔在原地,緩緩伸手觸碰著麵上紅腫的掌印,“娘……”他始終不明白,為何每次遇到這種問題,娘都會表現得如此震怒?橫豎真相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柳輕塵霍地抬起頭來,口中竟擠出幾絲笑聲,“哈哈哈,娘,這是您第二次打我……第一次是為了他,第二次也是為了他!我當真弄不明白,這個我名義上的爹爹、您名義上的夫君,究竟為我們做過什麼?!”
“輕塵,你……”用力捏緊五指,孟姨重重地歎了口氣,閉眼,再睜眼,眸中頓時多了幾分決絕。“老爺,”她躬身一拜,“事到如今,那件事也再無需隱瞞了!”
“晚晴?”聽聞此語,柳老爺終於有了觸動,眼神由之前的厭棄逐漸轉為無奈,然後由轉變為憐憫,“你可要想清楚,當年好不容易才定下來的事情,一旦戳破,後果並非你二人輕易承擔得了……”
“無需多慮,我已考慮周全。”孟姨眼神一凜,徑直走向自己的兒子,“輕塵,還不給我跪下!”
雙膝重重扣在地上,柳輕塵眼中倔強不退。而廳中僅剩的幾人皆是一臉困惑,不知柳老爺與孟姨娘口中遲遲不說的究竟為何事。
“輕塵,並非老爺的親生兒子。”孟姨一字一句。
“什麼?!”如驚雷乍現,柳輕塵雙目圓瞪,“怎麼可能?”他明明聽下人說起,娘親在柳夫人死後被納為妾,隨即有孕,十月懷胎之後誕下一子。娘親素來溫婉和順,自是不可能做出與外人苟且之事。
“晚晴……”柳老爺長歎一聲,轉身進了後堂。
“我所言便是事實,無需懷疑。”孟姨霍然高聲,“當年我被老爺納為侍妾,本就是因著原夫人的遺言才有所恩典,在此之後,老爺來找我也不過共同緬懷夫人,或是閑聊一些他與夫人的往事,從未越雷池一步。”她淒然一笑,“可是,我又如何能甘心?輕塵,你眼中的那個溫婉賢德的娘親,從來都隻是假象啊!”
她不顧所有人越加驚愕的目光,“所以,那一日我偷偷吩咐心腹去尋了催情香料,加在薰爐中,又以夫人忌日為由,請了老爺到我房中。很快,老爺便因著香料的功效情動難耐,我又以酒相灌,終於將老爺扶上床榻,再親自幫他脫去外衫……”
“娘!您不要說了!”柳輕塵顫聲喝道,“不可能,那不可能……”
“輕塵,你聽不下去了麼?可是,最重要的情節我還未說出口啊……”她厭棄地望著自己的雙手,“可是,大約是對香料份量把握不準,老爺上了床榻之後很快沉沉睡去,並未與我行周公之禮……我卻不願放過如此時機,於是我奔出府去,借夜色深沉,在煙花樓外隨便尋了一個野男人破了身,再急匆匆返回柳府,做出與老爺同榻的假象……我原以為可以一直這樣瞞著,直到誕下輕塵不久,我在市集偶遇當年那個煙花客,他以當年之事為由要挾我,我心知再瞞不得,隻得向老爺坦承……老爺雖震怒,但念及已故夫人,並未將我逐出府去。”
背後烈陽如血,立於廳中的婦人恍若風中搖曳的枯草,“所以,這十幾年來,老爺對輕塵的生疏實屬必然!”拚著所剩無幾的氣力,孟姨顫顫指向柳輕塵,“我本欲教導你從小與世無爭,隻空占著柳家少爺的身份,往後再靠自己闖出一番天地,到那時,我再告知你真相也再無影響……可是,怎知適得其反!如此的身份不僅沒有讓你養出一番好心性,反而將你整個人格都給扭曲!”
“輕塵啊,我的孩子!”她痛心疾首,望向柳輕塵因為驚異而慘白的臉,“若我早些將實情告予你,那麼,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她隻想給他一個不低於旁人的身份,隻想讓他平靜地成長,不要像她一樣依附旁人,而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毫無遺憾地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