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那人轉過身子,靜靜地看著她。
柳槿嫣隻覺得渾身驟起一股寒意,真沒用,有什麼好怕的?這年頭,偷東西的難不成是老大?於是她豁出去似的把頭一仰,兩眼冒火直衝那人的眼眸,而那人似乎也沒料到這小丫頭會忽然抬頭,一時兩人眼神交彙,冰與火在空氣中碰撞崩裂,足下灰塵極為配合地沙沙亂舞起來。
“啊……你……”他的眼睛,居然是詭異的深藍色,不經意地轉動間,仿佛還能捕捉到一抹寒冷的銀白。
“有事麼。”那是個年輕的男子,一道深黑色鬥篷覆住了半邊臉頰,柳槿嫣注意到,他眼睛的輪廓極為精細,角度微微上揚,配合著眸中不時眨動的一抹銀白,隻覺說不出的嫵媚。隨後一陣風起,恰好吹開半邊帽簷,男子英挺的臉廓顯露無遺。
——那是一張可稱得上傾國傾城的容顏,不可多一分,亦不能少一分,肌膚白皙如玉,光凝出色澤溫潤,五官精致卻不顯女氣。
如此容顏,給她的感覺卻隻有——冷。
“有事?自然有事!”柳槿嫣顯然不是那種會為美色遲疑的人,一步上前指著那人的胸口,“明明生得有模有樣,卻偏偏要做偷雞摸狗的事,你還想裝糊塗麼?七夕那日,街頭偷走我錢袋的不就是你!”
“七夕?”那人濃墨也似的眉毛微微一蹙,想也不想便負手欲走,“沒印象。”
柳槿嫣氣得要抓狂,反正此處也無外人,三步並作兩步將那人袖口一拉:“小賊!莫想裝糊塗!姑奶奶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這種敢做不敢當的偷兒!”
袖袍拽在手中,恍若一層冰涼的紗。柳槿嫣驀地低頭去看,卻見那深黑的紗好似有了靈性般自顧自地由手中滑下,再輕飄飄地覆落他身側。
“你是什麼人?”柳槿嫣一驚,帶了警惕去看麵前那人。
再次蹙眉,黑衣男子不耐地拉好鬥篷,雙眸中映著少女氣勢洶洶的模樣,他一愣神,仿佛想起了什麼,抽身離開時忽然又回過頭。
“為何認定是我?”
“呃?”沒想到那人還會先開口,柳槿嫣先是錯愕,隨即怒道,“當然是你!我身子被你狠狠撞了一下,再低頭時錢袋就不見了。”
“撞?”垂眸,靜靜想了一刻,“我隻是想離開罷了。”
“啊?”柳槿嫣一頭霧水,離開與撞她有什麼關係?
那清冷而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因為那時,你踩著我的腳。”
——什麼?!
柳槿嫣幾乎暈倒,那人也不管她臉色鐵青,麵無表情地一轉身便走。她未追上去——猛然想起,那時候她因為要跳躍著看前方燈景,好似真的踩在什麼靜止不動的東西上麵,一站就是許久。
——難道,那是別人的腳?不是……石頭麼?
呈石化狀立於原地,柳槿嫣隻聽見一縷輕飄飄而極為丟臉哀怨的聲音從自己的喉嚨中飛出去:“你……叫什麼名字?”
“懷雪。”步履極輕,行走恍若一陣風。
——懷雪是麼?本姑娘記住你!
柳槿嫣怨念地握緊了小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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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風景甚好。夏末初秋多晴日,天空湛藍湛藍的,白雲如棉絮一般。
幾人一路都逢晴日,馬車沿官道走的不緊不慢,每日看著窗戶外麵飛逝的景色,菱兮就會忍不住地伸手去摸袖口裏那隻裝了白色絨毛的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