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後說:“作藝名可以,作人名太俗氣,不過你既起了,我就用,因為這是你的創作。”
天邊露出曙色,人開始困了。我們停止談天,閉上眼打了下瞌睡,迷迷糊糊中聽到擴音器廣播,飛機就要到巴黎機場了,全機的人馬上都興奮起來,有人開始整理行李。不久飛機就在微明中緩緩降落到了巴黎機場。
巴黎機場入境有好幾個通道。我和陶無意間分別在兩個通道前排了隊。我這隊手續辦得很順利。他那隊碰上一群來投親的溫州人,抱著孩,挑著擔,又大部不懂外語,就耽誤了時間。我辦完手續,隻好站在一旁等他。陶向我擺擺手說:“別等我,你先出去好了,看有個肥胖的中國人沒有,若有,上去問一下,八成是肥仔。叫他不要著急,稍等我一會兒。”
我走出海關時天色也還沒大亮,燈光下遠遠就看見一群接機的人。在一個胖子為中心的地方,一個男人領著三個不同號碼的男孩。身邊女士懷中還抱著個不滿周歲的女孩。女士身穿一身道地棉布中式褲褂,剪著中國農村曾流行過的那種樸素的發型。這一男一女看到我老遠就跑了過來,對孩子們說:“舅舅來了,還不叫舅舅!”孩子們聽了便用純沂蒙山區的口音亂喊成了一片,引得在場的法國人全把目光集中到了我們身上。女的說:“大哥,你可來了,從接到信我們就天天盼著。”男的說:“你來信還說要我幫著找旅館,說得啦,到了巴黎,是咱的一畝三分地兒了,還叫你住旅館去?除了自己住處,另外我還有一處房子,家具都是現成的!你和你的朋友就住唄!”這時肥仔擠了過來,餘要給我介紹,我說:“不用介紹,你是肥仔,我早知道了。”肥仔憨厚地笑著說:“我也從餘那裏知道你了。陶先生呢?怎麼還沒出來?”我說了一下情況。肥仔說那我去裏邊接他去。我說裏邊怕不好進去吧!餘說:“在巴黎沒有肥仔進不去的地方。”肥仔正要走,陶已經走出來了,大家迎上去又是一番寒暄。那女士拉了男的一把說:“快認識一下,這就是上次把小二揀著,照顧了半天的陶先生。”陶伸手自我介紹說:“陶大明。”餘握著他的手說:“餘心廣,可我的心一點也不廣,上次趕上我有點不愉快,沒請你來家,內人一直埋怨我,現在就一塊回家吧。我擺酒賠罪。”
陶說:“這可不敢當,上次太太趕去送我,我還沒致謝呢,想寫信來,可是忘了問太太的大名。”
女士說:“我這名好記,叫蘭芳,梅蘭芳的蘭芳!”
陶一聽,愣住了。隻把兩眼直瞪瞪地瞧著我。這時蘭芳忽然說道:“正格的,大哥,我還沒問你,請你帶的東西帶沒帶來?”
我從提包拿出個止咳糖漿的瓶子,搖了搖。她笑了:“今天給你們做地道山東飯;攤煎餅,小豆腐。還等這玩意派用場咧!”
餘說:“就是女人見識,那東西多不好帶!過海關沒遇到麻煩嗎?”
我說:“他問是什麼,我把嘴對著瓶口比了比說藥!阿斯匹靈。他就放我過來了。”說完人們大笑,陶奇怪地問:“怎麼回事,好像你們早認識!”
蘭芳說:“怎麼不認識呀,他就是俺倆的媒人咧。”
餘催大家先上車,有話回家說去。大家七手八腳地拿起行李就往外走。
陶故意走在我身邊,小聲問我:“真奇怪,你怎麼會是他倆的媒人呢?”
我說:“你忘了,我原籍是山東。”
“我說你沒那麼大的本事,能虛構出這麼像樣的故事來麼?你是故事裏的誰?是僑聯同誌還是那位縣長?據我所知你可沒當過縣長,你們家沒那個風水。似乎你也沒去外國混上個歸僑身份回來,那麼你是誰?”
“編劇本不就講虛構想象,真真假假嗎?留下點疑問讓你納悶,讓熱心的朋友去猜測、考證,這世界不又可以熱鬧幾天麼。”
“你們好像還幹了點走私的事,那瓶子是什麼?核燃料?”
“鹵水,她說巴黎的豆腐不好吃,要我帶點這個來她自己點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