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星期天，伊凡一家人和張繼業一起在莫斯科郊外野餐。
這裏是林邊綠地。參天古樹墨綠深暗，青青草坪在陽光下泛起鵝黃嫩綠，原來綠色也有許多種，許多層次。他們鋪開潔白的餐布，擺出鮮紅的草莓，褐色的麵包，金色的黃油，銀色刀叉，煤油爐上的咖啡壺冒著縷縷熱氣，四個人穿著都很得體，或坐或臥，親密安詳，遠遠望去，宛如一幅油畫。
劉芭用漢語哼唱著俄羅斯歌曲《小路》：
一條小路彎彎曲曲好漫長，
通向戰火彌漫的前方。
我願沿著這條漫長的小路，
跟隨我的愛人上戰場……
劉芭用漢語小聲問張繼業，“你快畢業了，下一步怎麼打算？”
“服從組織分配。”
“你可以請求留下來，在火箭工廠再實習兩年，等我也畢業了……那樣不是更好嗎？”
伊凡不懂漢語，他知道女兒故意不讓他聽，偏要問，艾琳娜告訴他，“張繼業說，畢業以後服從祖國分配。”
伊凡立刻發表意見，“當然要服從祖國分配。你們想過沒有，中國用火箭擊落了U-2飛機，國際形勢更緊張了，北京更需要張繼業早日學成回國，為他的祖國效力！”
劉芭委屈地對媽媽說，“爸爸隻會講政治……”
艾琳娜安慰女兒，“可是爸爸講得有道理。劉芭，媽媽知道，你和張繼業就像妹妹和哥哥一樣，舍不得讓他走。我相信，蘇聯和中國也會像兄弟一樣團結起來的，爸爸和媽媽一定要送你到北京去求學，還能和張繼業見麵，互相幫助。中國有這樣的成語：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媽媽！你也隻會講大道理……”
這一家人的談話，俄語、漢語，張繼業都聽得懂，都使他感動。而且他認為都有道理，難道劉芭的想法就沒有道理麼？所以他一句也不能反駁，又不能表示讚同誰，隻好閉著嘴巴聽。
劉芭拉著張繼業，“走，陪我去散步。”
艾琳娜想阻攔，卻隻說了一聲，“咖啡快煮好了。”
劉芭頭也不回。張繼業順從地讓她拉著手走開去。
艾琳娜看著兩個年輕人的背影--走進另一幅美麗的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