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何美華在為自己縫連衣裙，用的就是媽媽帶著她上街買的那塊藍白小碎花布料，已經快縫好了。她喜歡這樸素的布裙子，心想，穿著它，舉行婚禮文雅大方，站在課堂的黑板前麵也不會顯得花哨。而且，自從張繼業上大學以後，為了照顧張爺爺，再加上給繼業寄零花錢，她自己壓根兒就沒買過一件新衣服，都是用媽媽的舊衣裳縫縫改改，湊合著穿的。所以她特別喜歡這條新裙子。
葉淑珍的想法又不同，女兒出嫁，怎能隻有一件新衣裳哩？她從箱子裏翻出幾件料子很好、樣式過時的衣服來，有棗紅色的絲絨旗袍，藕合色緞子短外套，黑綢子百褶長裙，還有長筒絲襪什麼的，抖露開在身前比試著。
“美華，你過來，穿上這件試試。”
何美華格格笑，“媽--！那個我不能穿。解放前的老古董……”
“解放前的怎麼啦？你瞧這料子多好，聽話，我偏要你穿給媽看看。”
何美華的心情特別好，順從地跑過來，拿起棗紅色的旗袍在身前比試，“料子倒是真好，就是穿不出去。”
“平時穿不出去，當新娘子還不能穿幾天哪？穿上給我看看！”
何美華拿旗袍往身上套，套不進去。葉淑珍也笑了，“傻丫頭，你哪兒穿過旗袍哇！把褂子脫了……”
脫掉褂子，這才穿上。葉淑珍幫她係好紐扣，果然很漂亮，亭亭玉立。
葉淑珍很高興，“人靠衣裳馬靠鞍。比電影明星都漂亮！”
哪個姑娘不愛美呢？何美華走過去照鏡子，也是滿心歡喜。
葉淑珍感慨地說，“你讓媽看見了自己從前的影子……認識你爸爸的那天晚上，一塊兒跳舞，我穿的就是這件金絲絨旗袍。唉，我做夢都在想，總有一天，你要到香港去的，見你爸的時候，就穿這件旗袍，看他忘了沒有，看他還有沒有一點兒人心！”
聽媽媽又說這些瘋話，何美華趕緊把旗袍脫了。葉淑珍還在自言自語，“這幾年我一直擔心張繼業，怕他也是個沒良心的……看來，是我錯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