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進三麵環山的一處山坳。山很高，樹木不少，鬱鬱蔥蔥。山坳裏有幾片緩坡，雖不平坦，麵積倒是不小。沒有村寨，沒有牛羊，在小河邊隻有幾頂軍用帳篷，升起縷縷炊煙。
譚鐵矛四下裏掃視一遍，“這裏並非荒無人煙。瞧，有人就有煙，人煙--這個詞兒又生動又準確。”
“那是！”馬全附和著，“這兒好賴還有個炊事班哪。”
他們走向帳篷，秦保國趕緊迎過來，行軍禮，“譚主任！您來啦，也沒車接您……”
“你們不也都是走著進山溝的嘛。”譚鐵矛和他緊緊握手。
附近還有一些軍人，有的在劈柴，挑水，有的在晾衣服、被褥--看來此地很潮濕，遇上晴天就得曬被褥。由於取消了軍銜，彼此看不出級別，他們又不認識譚鐵矛，所以也沒過來迎接。
進了帳篷，裏麵已有幾個地鋪，全是軍毯軍被。還空著一處，鬆枝上是一層稻草，馬全把背包放到上麵，又說，“您暫時住在秦主任這兒，背包先別鋪開，太潮，我去找雨布、毯子。”
鑽進帳篷就不能站著，三人都坐到地鋪上。中央是木箱子拚成的長條桌，碗筷、收音機、文件、暖瓶都放在上麵。譚鐵矛看見還有香煙，拿過來就抽，“看來我得買煙啦。”
“不用買，我帶來不少。”
範誌強也抽煙了，“我剛學會的，在這兒吸煙有好處，薰蚊子，蛇都不進帳篷了。”
秦保國打開小本兒，“譚主任，我先彙報一下這裏的情況……”
譚鐵矛打斷他的話，“別翻老皇曆啦！我不是主任，以後叫老譚。倒是我要向你倆報告：下放幹部譚鐵矛前來報到！”
範誌強可受不了，“這麼搞，不全亂套了嗎？”
“沒關係，外邊亂，咱們不亂！”秦保國指著收音機說，“老譚同誌，北京的情況我們這兒也能聽到一點兒。這麼說吧，我們應該怎樣安排您的工作和生活起居呢？”
“他們給我的任務是：思考自己‘走資本主義道路’的錯誤，寫檢查，也可以參加勞動，有條件就搞點兒調查研究。哈，叛徒、特務、三反分子，這些大帽子都沒辦法往我頭上扣，也許考慮到我是紅小鬼出身吧？總之是很寬大的啦。”
“明白。我們的任務就是照顧好您的身體。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兒不是沒菜吃嗎？我可以開荒種菜，養豬。”
秦保國笑了，“您家院子裏的青菜長得還真不錯！咱們這兒很快就要來施工部隊啦，修路，搞基建，是得種菜、養豬。可不是讓您去幹。”
“出去轉轉。”譚鐵矛還真想找塊地方開荒呢。
三人走上了山坡。
“這地方還真不錯哪，空氣多好哇！”
“水不好。剛來的時候全鬧肚子，還頭暈，惡心。”
“海拔高，兩千來米。剛來的時候有高山反應。”
“從前倒是研究過，”譚鐵矛說，“是嚴立功提的建議，在西昌建立一個火箭發射基地。他說，將來發射地球同步衛星，這兒離赤道近，好進入軌道。”
秦保國問，“嚴總的情況怎麼樣？不會受衝擊吧？”
“我想，總理會保護專家的。其實，把我下放到這裏來，也比留在北京挨批鬥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