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儒將，七十歲的譚鐵矛離休了。全家遷入新居，是一幢帶花園的二層小樓。愛軍媽喜歡養花，每天都坐著輪椅、拿著噴壺親手澆花。譚老仍愛種菜。小小花園公平分配，不是對半劃界，而是效法農民的“插花地”，高矮搭配，紅綠相間，和平共處。隻有南瓜不安分，爬到帶刺的玫瑰花壇去結瓜，也不怕紮。再就是絲瓜爬上了葡萄架，糾纏得難解難分，一嘟嚕一嘟嚕的馬奶子葡萄當中掛著幾條絲瓜，的確不倫不類，愛軍媽說這是“擴張，侵略！”譚老搖頭，“這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資企業。”
這個星期天，大家約好到譚老家聚會，慶賀譚老喬遷之喜。小強最興奮，奪過二舅的自行車，還有說法，“北京四大怪，坐車沒有騎車快！”蘇貞一把沒拽住，他騎上就跑了。
“你也不管一管！還像個家長嗎？”蘇貞急得直跺腳。
嚴立功若無其事地微笑著。他算徹底施行了諾言，婚後十四年，始終把蘇貞當成個任性的小妹，由她說什麼，從不還嘴，更沒紅過一次臉。
“全讓你慣壞啦！”張繼業對嚴立功說。
“可不，好脾氣也得分什麼事，把兒子慣成這樣，要是騎車摔著呢！”
“我說的是嚴大哥把你慣壞啦！”
“你--！”蘇貞又要伸手打二哥，忽然看見司機把白色轎車開來，才笑著改口，“二哥你開車吧，讓司機休息，咱們也玩兒得放心。”
張繼業很喜歡開車，早就拿下了駕駛執照，隻可惜我們的總設計師還遠遠達不到自己買車的富裕程度。社會上不是有這樣的順口溜嗎，“搞導彈的不如賣茶雞蛋的”有錢。是啊，假如譚鐵矛當年不幫助張繼業上大學，不出國留學，不當博士，也不當“六親不認”的工作蟲，而是守著爺爺過日子，就在重慶的小巷子裏賣鹽茶雞蛋，或者擺地攤兒修理自行車，修鞋，當倒兒爺……憑他這份兒聰明加刻苦，大概早就發家了。幸虧這是“假如的話”，也幸虧我們國家還有這樣一大批無私奉獻的知識分子，華夏神州才有高科技，而不是遍地倒兒爺。
他駕起這輛公家的白色轎車，載著兄嫂，去追趕小強。
開著汽車，張繼業從衣兜拿出一封電報給嚴立功，“你看，沒想到吧？咱們的火箭打入國際市場，我收到的第一封賀電是何美華發來的。”
“好嘛，她還邀請你到香港去洽談業務哪。”
蘇貞問，“她的東亞電訊公司，有那麼大的本錢發射衛星嗎？”
“有這種可能。他們可以集資，合資，成立財團。”
“二哥，那你還不趕快去一趟？”
“先聯係著再說。”
嚴立功也拿出一封信來，“你猜，我收到的第一封賀信是誰寄來的？”
“美國朋友？”
“有美國來的，可不是第一封。這是伊凡夫婦的賀信，他們的女兒劉芭還特意問候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