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凜的臉憔悴頹靡的不成樣子,從來光潔的下巴此刻卻是荒草叢生,他的眼深深下凹,是持久的疲勞才會有的樣子,他看著玉婉,眼中波光閃爍,卻又因難得的驚喜而增添了些神采。
許是瘦了的緣故,此刻的他看起來與記憶中不甚相同。從前的他是那樣的果敢堅決,剛毅的臉上從未有過多的情緒,今日這樣的君凜,是她不曾見過的。他如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君凜急步走到玉婉身邊,雙手握住玉婉瘦小的肩,眼中全是不敢相信,他的聲音暗啞卻歡喜,“婉兒,你讓我找得好苦。”
玉婉呆呆的看著他,腦中一片空白,玉婉不曾想過,再見到他時,會連呼吸都忘了。
“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婉兒,我多怕你出事,多怕再也見不到你。”君凜將她擁入懷中,發出的,是滿足的歎息。
玉婉被他擁了好久,終於反應過來,輕輕推開他,“你怎知我在這裏?”
君凜露齒一笑,將眼光轉向了夏侯敬,“多虧了夏將軍,派人告知了你的消息,我這才能找到你。”
玉婉如遭雷轟,身體猛地一頓,她不相信的看著夏侯敬,眼中痛苦清晰可見,“竟是你?!”
夏侯敬並不回答,慚愧的低下了頭。
君凜疑惑,握住玉婉的肩,臉上卻是笑意盎然,“婉兒這是怎麼了?”
玉婉輕輕掙開了君凜雙手的束縛,嘴角牽動了下,“沒事,太子殿下可否讓我同夏將軍單獨說幾句話?”
“婉兒……”君凜不解的看著玉婉,又看了看夏侯敬,濃黑的眸子中隱隱透露出擔憂。
玉婉又對著君凜笑笑,“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玉婉蒙夏將軍照顧,又叨擾了夏將軍這樣久,總是要說些客套話的,再者……”玉婉盯著夏侯敬,“玉婉還有一些話要問夏將軍,問完了,便隨你回去。”
君凜聽完玉婉的話眼中閃過驚喜,整個人仿佛打了雞血般瞬間來了精神,“婉兒,你果真願意同我回去?”
“嗯。”玉婉淡淡點頭。
“好,我在這裏等你便是。”君凜答得爽快。
玉婉目不轉睛的看著夏侯敬,喉嚨忽然哽咽的說不出話來,許久,她沙啞著聲音響起,帶著微微的顫抖,“不知……夏將軍可方便借一步說話?”
夏侯敬依舊沉默,他此刻內心也很煎熬,他不曉得玉婉是否誤會,不曉得該怎樣解釋,更不曉得,能不能狠下心來放玉婉走。
見夏侯敬不回答,玉婉也不催他,隻站在他身邊靜靜侯著。
夏侯敬麵上的猶豫與痛苦一一落入了她同樣憂鬱的眼,她似乎能感覺到,他所做的一切,並非真心,可是,她生氣,他曾對她的海誓山盟,被他丟棄到了哪裏?即便是趕她走也好,卻為何偏偏,要將她再一次送入那個人的懷裏?他果真,半點都不心痛麼?嗬嗬,你若不回我,我便一直等,就看看,誰熬得過誰。
臨近夏末的時節,天氣仍舊熱得很,今日的陽光雖是和軟,可曬得久了,玉婉的鼻翼兩側還是溢出了絲絲薄汗,臉色也愈發的蒼白,她的手攏在袖中緊緊握成了拳,長長如貝殼般的指甲毫不留情的陷進肉裏,玉婉甚至聽到了,指甲劃開皮肉的聲音,可她卻絲毫不覺得疼,若是可以,她寧願用一世皮肉疼痛來換取與他的一天相守。
夏侯敬注意到玉婉臉色的蒼白難看,曉得她如今身子虛弱,雖是自覺無法麵對她,卻還是抬頭,“好,你想去哪裏說,我隨你走便是。”
玉婉聞言,徑直先走了,也不管他是否跟來。
走至一處池塘邊,玉婉停住了腳步,不一會兒,身後傳來了輕輕淺淺的腳步聲,最終在離她四五步的地方停住了。
玉婉並未回頭,清澈的水麵映出她窈窕的身影,卻因為纖瘦而顯得單薄。池塘邊的柳樹正是長得好的時候,枝條上覆蓋著濃密的柳葉,隨風飄蕩著,不時掠過玉婉細小的肩,仿佛風流公子的調戲。
“你為何要這樣做?”玉婉的聲音忽然變得清冷,她還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同夏侯敬講過話。
夏侯敬聽見這樣的聲音,似乎也是嚇了一跳,驚訝的抬眼,在瞧見玉婉冰冷的側臉後又緩緩垂下,微不可查的歎息一聲,也不知在感歎著什麼。
玉婉見他並不回答,回過頭,直直盯著夏侯敬的臉,眼中已是淚光閃爍,似委屈,是傷心,又似有著清淺複雜的恨,她的手緊攢著衣裙,努力平穩著自己的語調,“你明知我好不容易才從那裏逃出來,為何又要將我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