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奇與安穩,都不能成為生活的常態。就好比旅行與居家,說到底也還是“圍城”。人要從眼前的局限中不斷突圍出去,然後回來,再突圍,再回來……生活中,階段性需求有所不同。安穩久了,就想追求新奇。新奇夠了,還是要回歸安穩……
一次在酒桌上與人聊起我的書,那人竟在“奇遇”和“豔遇”之間畫等號,他的理由竟也是“突圍”,這讓我哭笑不得。讀一本書,隻摘取順應私心的句子、觀點,然後偷梁換柱為他所用者,比比皆是。
我說:“老弟你打著奇遇的幌子找豔遇,但你懂不懂,泡妞的最高境界實際上是翻來覆去隻泡那一個妞,把她泡成自家老婆,然後一直泡到她滿臉皺紋拄拐棍。當然,突圍也還是必須的,但你得帶上你的妞一起突圍,而不是撇開她去找別人。”
那人被我一句話臊得語塞。
這其中的道理很簡單,我經常跟人講太原人和上海人的故事。一對朋友,一個太原人,一個上海人,他們曾多次到對方城市拜訪。太原人常跟上海人說,你們光吃米飯根本吃不飽,還是得吃麵。可上海人也同樣會告訴太原人,你們光吃麵也吃不飽,最終還是得吃米飯。這種情況很常見,但確實有點奇怪,不是嗎?其實,請相信我,無論是太原人還是上海人,他們都已經吃飽了,隻不過飽與滿足是兩回事。
《圍爐夜話》中點出萬惡淫為首,這是東方智慧。而在西方神學中,萬惡之源來自七宗罪,而七罪之首為傲慢。這隻能說東西方對性惡的理解與定義不同。古代東方更強調對性的禁錮,尤其針對女性;而古代西方,神格之下,強調對人格不平等的厭惡。
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在一個人格對等、相對封閉的社會環境中,個體自由都是有邊際的。我們可以尋找參照,但不宜太遠。堅持自我的同時要關照他人的觀感,否則就叫作“妨礙”。
不必總盯著歪門邪道,尋找新鮮感其實並不難。比如漫長的旅行,比如更換居所,最不濟,還可以更換家居布局。穿不同的衣服,或者不穿衣服;用不同的香水,做愛時嚐試不同的體位。隻要不妨礙他人,偶爾一起欣賞愛情動作片又何妨?我就見過這樣一位能人,十年間他為自己的小家庭開發了二十多種新奇的家庭遊戲。有夫妻倆的遊戲,也有夫妻帶著孩子一道玩的。
我堅信無齡感就是成熟的最高境界,它是大智慧。一切市井認同的“成熟”,若擺在廣闊的人生中,皆為幼稚的算計。隨大流,世故,不再相信世界,也不再相信愛情,忌憚人言,活在他人眼中……鄭板橋直到晚年才悟出了“難得糊塗”四個字,但真正能參透的人並不多,人人都在比誰更機靈,誰更精於計算。大家嘴巴上都會講“吃虧是福”,可現實中誰都想占便宜,占更多便宜。
愛心,童心,善良,對美的追求,真誠麵對生活及身邊每一個人,這些原本是人性中所固有的。隻不過在複雜的社會環境影響下,這些美好本性反而變成了我們的弱點和軟肋,我們不自覺地用一種叫作“處世哲學”的東西把它們掩蓋起來,以免遭人利用受到傷害。如此,想活得輕鬆點都很難。
在拒絕世故、保持純良的同時,忘掉固有經驗有時也很重要,我們可能因此而重拾拒絕或嚐試的勇氣。比如我從小被灌輸吃蝦皮補鈣的觀念,雖不喜歡,卻一直在吃,但後來證明純屬謠言,這是拒絕的勇氣;再比如,“阿克約爾大叔的秘境”,那是嚐試的勇氣。
盧梭在他的《社會契約論》中說:“人,生而自由,卻無所不在枷鎖之中。”這是現實,無人能回避。人的確不能活得太自私,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並非沒有前提,父母的健康如何?家庭負擔幾許?有沒有給他人造成傷害?但反過來,“人不能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這句話其實是對弱者與失敗者說的。強者與贏家即便暫時走入舛途,身負枷鎖,他們也絕不甘於坐等,依舊心懷夢想不斷儲備,一旦條件成熟,仍會飛翔。他們最終還是要飛回到自己的世界裏。
人生如白駒過隙,盡情享受它的全部,不要外包生活,不留遺憾。在此過程中還要勇於接受不完美,正像小尹那樣。這其實就如同加減法那麼簡單。
在那些關注現實卻悶悶不樂的人眼中,世界這裏不公,那裏不完善。他們頭頭是道,滿腹牢騷。根源在於他們拒絕接受不完美的現實,幻想世界能在一夜間盡善盡美,一旦落空,他們的情緒會一次又一次做減法。如此,原本看似現實的人,反而成了空想家。
反觀那些容易快樂起來的人,也有一些共性。他們的快樂大多建立在充分認識並接受世間不完美的基礎之上,在星星點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不斷積累著快樂的素材,這又是實實在在的加法。如此,這些原本看似脫離現實的人卻反而才是更接地氣的生活專家。
這並非樂觀與悲觀的區別,而是對人生乃至世界期望值高低的差異。
有一回,我寫書敲壞筆記本五個鍵位,燒壞一塊移動硬盤。最後幾百字,全憑複製網頁上的詞組。總算熬出來了,把筆記本和移動硬盤拿去百腦彙修。那天回到家後心情很好,微信上與當時心情欠佳的阿輝開玩笑。“快樂其實很簡單,你試試用螺絲刀撬鍵盤,五個鍵位就能讓我如此開心,你多撬幾個,把它撬禿,一定欣喜若狂。”
這隻是玩笑,但至少說明,有些快樂成本很低。有時僅僅是對災難的修複,也能成為快樂的源泉。就看你是不是一個懂得做加法的人。阿輝當然是這種聰明人,但他沒有傻到去撬鍵盤,而是把以前積累下來的麻煩事列出來,然後一件一件去解決。都是些小事。
他花了一整天重新規整筆記本電腦和移動硬盤裏的內容,然後又花了一整天整理自己的房間,還去理了發、洗了車……他過了一個非常充實的周末。通過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他做著不起眼的加法,一點一滴把快樂找回來。
在很多人看來,一個人的年齡和心態是有彼此依存關係的。當年齡改變時,人們對生活的態度也同樣發生著變化。但我堅信,真正決定我們生活態度的是角色而非年齡,社會角色、家庭角色。是角色的不斷變化、不斷升級,導致心態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