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英後來答應了寧逸涵的求婚,很多年後她說,“不是為感動,是因為自己覺得這樣的感情才是愛。寧逸涵是個堅定可信的男人,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那個時代,站在風浪間上是逼不得已,若能有男人為你遮擋,談何不能放下一切和他隱居山林之間呢?”
抗日戰爭,浙江秦家損失巨大,秦小姐卻在之前把自己那份遺產一半存入瑞士銀行,另一半便是買了當時香港某家商行百分之十的股份,寧家卻是在上海便是得以保存完好,後來,他們有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國共戰爭時期,寧家開始分家,大兒子早在抗日時期已經是抗大的第一期學員,後來是上海市某個區的區長,二兒子跑去日本,三兒子和秦小姐由上海遷到南京,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老四跑去國民黨一派,做了軍官,後來留在台灣——寧家從此四分五裂。
文革時期,雖然二人遭到批鬥,但是在秦家小姐的哥哥的庇佑下,寧家老宅完好無損。秦家小姐在幾年前去世,留下自己遺產,所有的金錢三個孩子平分,而商行的股份卻都給了老大的女兒——寧言,也就是寧家三小姐。
像是聽了一個冗長的故事一樣,仍然沉迷在紙醉金迷的舊上海的風情中,巧笑嫣然的秦家小姐,一見傾心的寧家少爺,以及哀怨後悔的許家大少,看似簡單的家族糾葛,再簡單不過的民國愛恨和報複,原本應該隨著他們的漸漸老去而消亡,最後殘留一絲遺憾和惆悵在風中回蕩,而如今,全部浮上了水麵。
若是一個人到了老年還是對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對別人的故事念念不忘,這個人,不是長情就是不懂得遺忘,或許一切烙的太深太痛了,讓他沒有辦法遺忘。當年許家少爺,便是後悔了?還是覺悟了?如今秦家小姐去世幾年有餘,年近古稀的老人,他是想報複還是想作個了斷。但是當我們執著的東西,在瞬間灰飛煙滅,永無複生,這樣的固執是否有意義?
茉莉花茶入口,本是清香,我卻品出了苦楚。
一時間無法接受自己得到的信息,隻是呆呆的坐著,老頭子狡猾的笑,指指我坐的椅子,“那個是紅木椅,現在市場都沒的賣的!”然後指指一旁的箱子,“喏,這個和你小時候抱走的匣子是一套的,一共六件,全部是老山香的檀香木,你奶奶的陪嫁。”
一臉的不可置信,囁嚅到,“你騙人....”
老頭子鄙視我,“你十歲生日我送你的項鏈,人人都說是鍍銀仿鑽的,其實那是我故意沒說真話,那件是你奶奶的結婚時候帶的,從英國拍賣行用二百萬英鎊拍下來的,白金,梨形大鑽和碎鑽石總共97.9卡,不信自己拿去鑒定去!”
幾乎是震驚,一旁的文然卻是神色平常,我摸摸腦袋,“先出去,我一時間還接受不了!”拉著文然出去,在院子裏麵站了好一會,深呼吸一下,轉身踏上二樓的樓梯。
奶奶的書房還是如她去世前一樣的一塵不染,尤其是桃木的相框,也許被爺爺摩挲的都顯得鋥亮光滑,文然看了好一會,輕輕的說,“你長的很像你奶奶!”
我輕笑,“其實我不是奶奶養大的,我從小在外婆家長的,但是對奶奶感情不減於外婆。”
走到紅木書架邊,從櫃子裏麵取出一個大木盒子,打開來給文然看,“這是我五歲學書法的臨帖,這個是奶奶七十大壽時候我送的仙鶴圖,這個是奶奶教我的英文草稿紙——她對我一直是淡淡的,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鍾愛和偏心,即使我和其他兩個姐姐在一起的時候,她也不多看我一眼,直到她去世,我才知道所有的孫女中,她最中意我,也給了我最大的壓力——百分之十的股份,多大一筆天文數字呀!”
兩個人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我頭靠著他的肩膀,似乎看見幼小的我在奶奶書房來回奔跑,捏著一本英文書咯咯的笑,叫“奶奶!這個書上有蝌蚪!”,一旁奶奶笑的慈祥;調皮把茶水打翻,濕了她珍貴的書稿,奶奶隻是問我有沒有被燙到;奶奶生病住院後,一個人在書房哭吵著要奶奶給我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