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青峰忽然從睡夢中醒來,剛一睜眼,便意識到時辰不早了。
他轉而看看身旁的蒼陵,她仍在熟睡中,於是便一手扶著床榻欲起身。不料眼前一陣眩暈,他忙伸手按住了太陽穴。
近日意料之外的人和事接踵而來,不斷衝擊著青峰現在的新生活。從前在這魔鬼地獄一般的漳州司寇府衙,他赤條條一人無牽無掛,所以任它狂風亂作,青峰始終心如死灰,並多年在濁流汙浪中翻滾沉浮。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必須死守眼下的幸福,保護身邊這個心愛女人的安危。
他鎮定了情緒,合上衣裳,推門而出。見四下裏並無他人,便轉身一晃到了臥房後院。這裏有一條通往地牢的僻靜小道,因為鮮有人知,自然也就無人而至。
而青峰每每來這裏,目的隻有一個:紅隼傳書。
他先假裝無事在地牢裏巡視一番,門口和牢內各個關卡都有衙役把守。他逐一詢問了幾句,便在一個值守的崗位處停住,在幾案前拿出筆墨,在紙上匆匆畫了幾筆,便離開了。
隨後,青峰出了地牢,在地牢西側的牆根腳下,捏著嗓子打了兩聲鷹哨。
不多時,一隻紅腳隼撲扇著翅膀飛了過來,停落在青峰手中。
青峰熟練地將字條綁在紅隼的腳上,然後用力將它扔向半空。隻見那紅隼未及盤旋,便展開了又尖又長的翅膀,急急飛向了城西的方向。
看著它如此熟悉路線,又越飛越遠,青峰卻似乎並未就此安心,隻微微喘口氣,便馬不停蹄又大步向前堂走去。
他還有很多事要辦,他知道眼下情勢緊急。
在前堂,眾人已在此等候青峰多時,除了輪崗值守的衙役,幾乎府內所有的人都被召來。
一時間,堂下熙熙攘攘,大家議論紛紛,因為像這樣興師動眾的時候並不多,人人都心懷一份揣測。
“肅靜,肅靜!”青峰拿起驚堂木扣向桌案,大聲喝道:“我召集所有人在此,是來聽你們廢話的嗎?我看你們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瞬間鴉雀無聲。
青峰掃視了一下眾人,緩緩說道:“我漳州司寇府衙,雖說不是什麼朝廷要務機關,卻終究是肩負了護佑一方百姓平安、懲戒惡人的職責。這職責完成得好與不好,自然與眾位弟兄的功績勞苦息息相關。眼下,想必各位都知道了朝廷重犯蕭延朝意外被殺一事,上頭要是怪罪下來,隻怕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想要平安無事,我勸各位再也不要聲張此事,若是有人來問,隻說是早有衙役押送上路了,其餘一概不知。”
堂下之人麵麵相覷,大多神色慌張,卻又不敢多言。
“石橋!”青峰聲如洪鍾,話音剛落,石橋便從後堂捧著一個大木托盤出來了,走到眾人跟前一看,大家都傻眼了,那托盤上堆放的竟是滿滿當當的銀兩。
“今日,咱兄弟們就來定一個生死盟約。誰自認可以遵守約誓的,自己拿五十兩銀子即刻回家便可,買些好酒好菜糧食衣裳,盡管去老婆孩子那兒討喜。誰要是做不到,把事情告予他人知……眾位的家底我可掌握得一清二楚,休怪我不客氣!”青峰揮了揮手中的名冊,然後一把拍在案上。話語犀利而絕情,眼神更是冷峻而絕決,讓人不寒而栗。
一陣短暫的騷動之後,幾乎所有人都從托盤上拿起了一錠銀子,然後默默離開,一個緊接一個,秩序井然得讓人驚訝。
誰都沒有發現,在青峰的嘴角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不一會兒,堂下已空無一人。第一步完成得很順利,這倒也在青峰預計之中。
“石橋,你把剩下的銀子都拿回家吧。”青峰沒有抬頭,若無其事地說道:“你再去把現在地牢裏關押的所有重刑犯的案卷和個人檔案,都給我搬過來。”
“現在嗎?此刻已是酉時,大人該用晚膳了,蒼陵姑娘想必已經在等候大人了……”
“我叫你去你就去,囉嗦什麼?”青峰不耐煩地吼道。
石橋趕緊退下,依吩咐搬來了所有文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