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陵一時百感交集,鼻子裏又是一陣酸。“師兄說什麼呢?好歹我曾是南京六扇門的捕快,這場麵也見慣了!”她鼓起勇氣,繼續往裏走去。
“就是這個了!”一個衙役大聲說道。他的聲音縱然粗野無禮,卻打破這停屍房內的陰森詭異。蒼陵心中居然稍稍踏實了些。
另一個衙役則用手掀開了遺體上蓋著的白布,一副血肉模糊之軀頓時完全顯露眼前。淩亂的傷口,皮肉橫飛,血跡滿身……如果不是麵部五官依稀可見其輪廓,僅憑這副軀體是斷不敢認的。
“可憐翠兒年紀輕輕就遭此不測,凶手為何這般殘忍!”蒼陵捂住嘴,又不住慟哭起來。
“也的確是世間罕見。我在縣衙當差這麼多年,都沒見過手這麼黑的!什麼深仇大恨啊,至於對個女人下這麼重的手。”一旁的衙役也跟著感歎。
“你們大人也調查數日了,可找到什麼線索?”墨岩掏出隨身帶著的白色手絹,掩鼻問道。
“並沒有。縣太爺說,這應該是個高手做的,沒留下任何有用的證據。”
“荒謬!刀口呢?凶器呢?還有隨身物品、指紋、繡房內的人證呢?一個大活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殺了人,卻沒人看見,也無半點線索,你們自己信嗎?”蒼陵頓時怒火中燒,激動不已。
“這位姑娘,你不要動怒啊,的確沒有啊。”
“是沒有,還是你們根本就沒去查?”蒼陵不依不饒。
“算了師妹,他不過是個衙役,你罵他也於事無補。”墨岩忙上前勸住蒼陵,然後又轉向衙役問:“被害人的遺物呢?你們收集妥當了嗎?”
“這女人就沒什麼遺物啊,除了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其餘沒有任何發現。”那兩人信誓旦旦,生怕墨岩和蒼陵拿他們開刀。
“好了,你們走吧,不需要你們守在這裏。”蒼陵欲遣走二人,再與翠巒行最後的告別。
“不好意思,奉上邊的命令,所有人等進出停屍房,一律都需有我們衙門裏的人隨同。否則,違抗指令,我們可擔待不起。”
“你!”蒼陵還想上前理論,墨岩又將其按下。“那煩請二位稍等片刻,待我們與故人作別後,便馬上離開。”
蒼陵頗為不服,但身旁的墨岩如此隱忍,她也不便發作,且當著翠巒的麵,她也不願過多驚擾。匆匆惜別後,便與他們一起離開了。
行至途中,蒼陵仍忿忿不平,“師兄為何對那兩個衙役如此客氣?最後一次見翠兒,也不能安心與她告個別。”
“師妹以為,與那兩個為虎作倀之人計較,會是翠巒想要看到的場景嗎?”
蒼陵頓時無話。過了好一陣,才幽幽地歎道:“隻可惜,從來也是個標誌的可人兒,身後卻落得如此慘境,連個安適像樣的棲身之處都沒有。那是什麼齷齪肮髒之所?也配容下翠兒的身子?”
“這也是無奈之處。眼下司寇府衙的機要文書被盜,城中官員一片嘩然。翠巒偏又牽連其中,連漳州府的府尹大人都驚動了,他親自下令,說翠巒的屍首不可認領,不可擅作處理。現在誰都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她放置於此。”墨岩搖著頭道。
隨後,二人一路無話,皆低頭不語。
分別之際,蒼陵說道:“明日便是翠兒頭七了,師兄隨我一道去將她的那些衣物埋了吧。”
“也好,我正要與師妹商量此事。依我之見,不如將翠巒也葬於南山下的竹林邊,好歹她曾與那宋星野有過一段緣分,想來二人為鄰作伴,也不會寂寞了。師妹以為如何?”
蒼陵想了想,也覺可行。
“那,明日我到府上,先叫上青峰,再與師妹會合。遙想此前為那宋星野修墓立碑,也是我們四人同行。如今少了翠兒,在世的三人不要缺了誰才好。”墨岩果然是個圓融大度之人,此時仍未將青峰拋之腦後。
“但願他無愧於翠兒,敢在亡靈的頭七之日現身。”蒼陵的話聽起來有幾分咒怨的意思,她自己都未料到。不過話一出口,竟有幾分驚恐。
墨岩也周身一熱,渾身上下的毛孔都瞬間張開。他有些慌張道:“也好,但看明日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