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清沂更看重的,是夕影祭壇。雖然同時宗教建築,但夕影祭壇和黃昏神廟不同,是一個露天的、全開放式的建築物。從側麵看,它是一個梯形;從上方看,它是一個圓形。它有著九十九道階梯(帕特拉大師說的),整體從底座開始一圈圈的向上縮小,攏成一個圓台。如果要比喻的話,那就是一個圓潤的黑色金字塔,而且是頂部鋸掉一截的那種。在某些階梯上矗立著高大的木頭柱子,可以看得出它們的排列遵循著一定規律。
磚石和柱子都被工匠們巧手加工出類似深槽的花紋。如果仔細看的話,你會發現每一塊磚石上的花紋都並不相同,但它們拚接在一起時就完美地構成一條又一條彎曲紋路,就像是曾有河流經過的大地,又像是曾被長蛇拖出的草徑,還像是歲月逝去時的痕跡——母親的妊娠紋、父親的魚尾紋以及老祖母的皺紋。這些花紋巧妙地連接了鄰近的台階,又延伸到了柱子之上,因此從微觀意義上看,這座建築物也是一個和諧、圓滿的整體。
在花紋中鑲嵌著許多靈魂寶石。它們色澤剔透,質地純粹,在柱子與磚石上顯得黯淡無光,一點兒也不起眼。幾位黃昏僧侶正蹲在階梯上,仔細地用軟布擦去寶石上的塵埃。清沂一邊看著,一邊向上行走,直到走上第九十九層、那祭壇的頂端。他見到三根呈等邊三角形分布的“天災旗幟”。它們本該往外散發著無窮無盡的怨念,但此時卻顯得本分無比,一點也不敢妄動,仿佛被一個極高的存在掌控著。凡人不可念出此存在的真名,否則便是對其的褻瀆。
三根旗幟的中心,是一個兩米寬、一米高的青銅火盆。這火盆裏空空如也,底下也沒有柴薪,但當清沂靠近時,火盆中便冒出了一團藍火。這藍火中傳來一股意誌,是對清沂表示絕對忠誠的意誌。
靈魂之火……清沂想道,這難道是“等待之城”的靈魂嗎?不,應該隻是個虛假的、臨時的靈魂之火而已。
黃昏僧侶們默默地、井然有序地走上祭壇頂端,反正這頂端也足夠站上百八十人的,就算多上這五個,也顯得有些寂寥。他們手持注滿鮮血的陶罐,用一簇夜幕遊隼的尾羽蘸點血液,在祭壇上掃灑。黑色大理石地麵仿佛是一塊海綿,因為撒在上麵的血液涓滴不存,全被吸收掉了。火盆中的火勢旺了一些,焰心愈發明亮,顯得是那麼聖潔。
斯特潤姆拖著法師長袍,走上祭壇。
帕特拉大師在弟子的攙扶下,走上祭壇。
烏母在幽靈的簇擁下,拎著長裙,走上祭壇。
喬恩特總管帶著娑兒,一前一後地,走上祭壇。
在極遠的多路迪維斯,黃昏祝禱者、珀爾斯忽然扭頭看向東北方,誦讀《靈魂教典》。
這一切,隻因清沂站在火盆麵前,開始發動召喚儀式。他注視虛空中不能為別人所察的祭文,高聲吟誦:
“睜開眼睛,世界劇變。英勇者戰死荒野,懦弱者得到命運垂憐;多少國王蒙上汙名,情人間再無永恒誓言。還沒奪得輝煌,還沒站在頂點;還沒君臨大地,還沒怒罵蒼天。回來吧,重續你的命運絲弦!”
整個祭壇明亮起來!靈魂寶石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芒,它們蘊含的靈魂力量有如流水,順著台階上的花紋往祭台頂端彙聚!藍色光芒逐層逐層地將祭壇侵染,然後在頂端勾勒出一個大魔法陣,最後灌注進火盆之中!那藍火猛然暴漲,在空中呈現出一個神祗的虛影,它傳來冷漠而毫無感情的意誌。清沂承受不住壓力,差點要跪在這神祗麵前,雖然這應該隻是一個神祗化身!黃昏僧侶們齊齊詠歎一聲:“神啊!”便雙膝著地,並將額頭貼在地麵,不敢妄動,不敢妄言。
死氣陰雲打開一條裂縫,一道白光從雲中落下,但並沒有傷害到在場的死靈生物。祭壇外()陰風大作,刮得城裏飛沙走石。食屍鬼們嚇得縮在獸巢裏簌簌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