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慘勝(1 / 2)

剛剛經曆過生死考驗,手刃過十幾二十名敵人的陳銳冷靜下來後,一見到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竟然也不由得雙腿發軟,忍不住皺緊眉頭。摟著那支收割過多條卑賤生命的狙擊步槍,他獨自一人坐在一個角落裏,點燃一根煙,享受著難得的安寧。

何雲飛從一條壕溝裏翻身爬出來,右手擎著槍口還在冒青煙的M4A1卡賓槍,漸漸變得柔和的目光四處掃射,看見突出部陣地上到處都活躍著武警戰士和醫護人員忙碌的身影,他們三個一群,五個一夥,或扛著擔架,或挎著醫藥箱,來來去去,有的忙著搶救傷員,有的收集和運送敵我雙方陣亡人員的屍體。

硝煙還沒有散去,火藥味,血腥味,焦糊味,汗臭味,各種亂七八糟的氣味混雜在一起,經過山風一鼓動,到處飄散,中人作嘔。

這時,兩個用擔架抬著一具烈士遺體的武警戰士與何雲飛擦身而過,何雲飛不經意間瞥了那兩個武警戰士一眼,發現他們兩個都是一臉的憔悴之色。其中一個喉結在劇烈聳動著,嘴巴歪曲幾下,忍不住哇的吐出胃裏的東西來,顯然,那戰士是給惡心的臭味熏吐了的。

何雲飛聞著讓人作嘔的臭味,已經沒有什麼不適的反應了,顯然,他已習之為常。他信步走在無數熱血男兒用鮮血和生命奪回的土地上,看著一具具形態醜陋又恐怖的屍體被一個個武警戰士挪移到擔架上,用一大塊白布蓋住,然後抬走,心裏不但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反而變得無比厚重的沉痛與悲涼,因為他也看到了不少犧牲的戰友的遺體。

參戰的三個連的將士們打完仗後,全都是一身的疲憊,一身的傷痕,根本沒有精力再去忙別的,幹脆把善後的事交給武警的兄弟們去處理。他們或三三兩兩的聚攏在一起,背靠背地坐在地上,喘氣歇息,或東一個,西一個,橫倒豎歪在壕溝裏呼呼大睡,醫護人員不得不挨個挨個的去看他們身上的傷。

當然,也有個別精力旺盛的人,不是忙著尋找自己最親密的戰友,就是跪在自己親密戰友的遺體前痛哭流涕。

何雲飛心裏很清楚,經過這一整天的浴血廝殺,參戰的三個連傷亡的指戰員加起來超過兩百人,他們的家庭將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他不敢去想今天究竟有多少對有情人無法成為眷屬,更不敢去體會傷亡將士的父母等來兒子犧牲或者傷殘的壞消息後,心裏是什麼樣的滋味。

劉小平拎著騰空了的背包,把散落在地上的戰友的殘肢斷臂和五髒六腑撿起來,用嘴吹掉沾附在上麵的泥土就塞進包裏。

他撿起一條血淋淋的腿,吹了吹上麵沾帶的灰土,正要塞進背包,冷不丁發現那條腿腳板上套著的鞋子是高腰解放膠鞋,厭惡地嘟了嘟嘴巴,隨手就丟到一邊,正好落到何雲飛的腳跟前。

何雲飛瞅了一眼後,一腳踢開,走幾步,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條血淋淋的腿,拍了拍上麵的灰土,仔細一看,腳板上的鞋子是99式作訓膠鞋,立馬走過去,遞給劉小平,“這個是我們戰友的,好好收起來吧。”

劉小平接過那條斷腿,看了看,塞進包裏,歎了口氣,“都被炸成碎塊了,很難分得清哪是我們自己人的,哪是敵人的了。”

何雲飛無奈地搖搖頭,歎息一聲,猛不丁地聽到旁邊傳來嗚嗚嗚的痛哭聲,他心中一動,他循聲向左後方瞧去,發現三個戰士圍著一具遺體跪著,一個個痛哭流涕。

何雲飛也感到鼻子一陣發酸,熱淚止不住在眼眶裏打轉,這已經不知是他今天第幾次觸景生情了。

就在此刻,他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夾雜著粗重的喘氣聲。他轉過頭,看見餘文軍站在他身後,關切地問他,“雲飛,你沒事吧?”

“我很好,隻是腿和肩膀有點兒皮外傷,不礙事。”何雲飛轉過身,仔細地將餘文軍從頭到腳看了個遍,發現餘文軍除了額頭貼著一塊藥膏外,全身沒什麼損傷,釋然地長吐一口氣,“老餘,看起來,你也隻受了一點皮外傷。”

餘文軍臉上浮現出悵痛的神色,長歎一口氣,“雲飛呀,這一道道的險關,我們總算是闖過來了,可是我們付出的代價真的太大了,白少傑,寧海波,覃亮,還有很多兄弟都不在了。”

他雙眼淚光潸然,忍不住想哭。

何雲飛的眼淚已經止不住泉湧而出,順著臉頰直往下流。他咬了咬下嘴唇,右手抹了抹眼淚,小聲又悲涼地說,“老餘,你還不知道吧,老黃剛才跟敵人同歸於盡了。”

“什麼?”餘文軍像突然聽到至親的人去世的噩耗一樣,當下就呆住了,如尊泥塑木雕,一動不動,臉無血色,雙眼無神。

何雲飛的淚水又一次泉湧而出,低下頭,右手袖子抹了抹淚水,哽咽道:“他無愧於軍人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