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天氣,天空灰蒙蒙的。漠逸乘坐的國航CAXXX航班延誤了幾小時,直到晚間九點多才起飛。環顧四周,這架飛機中國人很少。
“Hello!Are
you
traveling
to
France?”身邊的一個外國老先生用蹩腳的英文和她搭訕。
“No, I’m
gonna see
my……boyfriend.”出於禮貌,漠逸回了一句,但她實在不想與人攀談,帶上眼罩,準備睡覺。
老外看著鄰座這個東方女子心事重重的樣子,也就沒再同她說話。
帶上了眼罩,可是輾轉難眠,雖說要去法國找他,但心裏還是沒底的。見到他又如何,該怎麼說,會不會很尷尬,伯母有沒有告訴予宸她會去找他……一時間,千百個問題接踵而來,漠逸突然變得膽怯起來。機艙裏很靜,想著想著,神智倒也變得迷迷糊糊起來。
朦朧中,感到飛機猛烈震動了一下,她扯開眼罩,發覺機艙裏的大燈突然滅了,隻有應急燈在照明,頭上的氧氣罩全都垂了下來,飛機開始下降。事發突然,漠逸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廣播已自動開啟,說飛機失密,請大家戴好氧氣罩。這時候,所有的乘客才開始慌亂地伸手抓氧氣罩,扣在鼻子上,漠逸手忙腳亂地跟著做,隻覺耳膜生疼。
天!這個電影裏才有的情節居然,居然就這樣發生了。生與死的一線間,她眼眶一熱,心有戚戚然,難道就這樣?在她正視自己的感情前,就這樣結束?有人說,人在死前,一生的經曆會在眼前走馬觀花得鋪展而過,可是她惦念的卻隻有即將要去做的事,即將要見到的那個人!予宸,他聽到自己的呼喚嗎?
大家惶恐地注視著機艙前部,十幾分鍾後,機長廣播說飛機隻是失去密封,沒有其他故障,請乘客鎮靜,駕駛室內正在處理。
幾分鍾後,廣播宣布故障已排除。餘下行程裏乘務員陸續走出來安慰乘客。
飛機在灰色的雲層中穿梭,單調的灰色,映襯著所有乘客的心情。漠逸看著窗外,怔怔地流下淚來,在幾萬米的高空,一切情感都宣泄而出,她以為自己做到了瀟灑冷靜,其實一切不過是作繭自縛。幼兒園的孩子會在跌倒後立刻爬起來,可是慢慢長大,卻做不到了。連感情也要去盤算個投資回報率,表白前估算被接受的可能性,再也沒有一往無前的勇氣。
瑪麗亞為何會有勇氣重回上校身邊。除了因為愛,還有其他解釋嗎?經曆這等生死輪回後,還有什麼是看不開的呢?頃刻間,堆積在漠逸心裏的擔憂煙消雲散,她恨不得飛機快點降落,快點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
“comment
?à Và
?”鄰座的法國紳士關心地道。“Bien.
Marci!”漠逸勉強回應。轉到新聞專業前雖是學法語的,但大多還給老師了,隻記得最基本的。
那位老紳士顯然對她會法語很高興,興奮得還想和她分享劫後餘生的心情,漠逸隻好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聽不懂。
飛機降落到戴高樂機場在起落架著地時,所有的乘客都不約而同地鼓掌,似在慶幸自己得到重生。
巴黎正值上午,陽光普照,天高氣爽,天空藍的透明,如同水晶般澄澈。很奇怪,兩個地方的氣候竟有如此大的差異。她的心情也被這好天氣所染,豁然開朗。
打車直奔沈母給的予宸在法國的公寓地址,有人來開門,卻不是他。看房的老太太不會英語,漠逸法文又有限,弄了半天隻知道沈予宸不在這兒。
現在怎麼辦?這沒一項符合自己最初的設想。她隻好打車去江淺入住的酒店,在前台check
in後,打聽到劇組在拍外景,江淺不在倒是在意料之中。
漠逸的最後一絲希冀也化成了泡影,她頹然地坐在酒店的大廳,不知所措,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令她倍感焦躁。她理了理思緒,要找的人在這裏是逃不掉了,那麼就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吧。這樣想著心情也變得明媚起來,她幹脆拿起背包照相機走出了酒店。
坐地鐵到處遊覽,這裏就是予宸長大的地方嗎?凱旋門,艾菲爾鐵塔,協和廣場,盧浮宮……這一帶的景區都連成了一片,她像普通的觀光客一樣,興奮得拍照欣賞,故意忽略了心底的失落。
午後,漠逸悄然漫步在塞納河邊上,心思輾轉:這裏的每一個景點,每一處景致雖然陌生卻又是那麼熟悉,仿佛夢裏來過一樣,這兒的一切,她早就在予宸的描述下勾勒過好多回。他出國後,在郵件裏向她描述過每一個建築的特色,曆史和文化。他說最喜歡在午後,坐在塞納河左岸的Les
Deux
Magots裏,喝杯咖啡,時而看著聖日爾曼大道上的人來人往,時而思考問題,時而什麼都不想,靜靜地度過安逸的午後。
她的腳步不由地往聖日爾曼大道邁去……
一瞬間,世界仿佛就在他和她之間停止了。周圍的喧囂都聽不到了,她甚至能聽到自己越來越急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好像下一秒就要破胸而出似的,那血液不停四下流竄,最後都集集的湧入腦中。他就這麼坐在馬路對麵,仿佛在夢中,如此的不可置信。而那個身影,就算隔了再多的人潮人海,她都能認得出。她與他隻是隔了一條車河,卻宛若隔了生生世世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