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羽靜靜地站在爬滿一個紫色葉子花的水泥架下麵,她戴著寬大的黑罩眼鏡,臉上密密的紅疹仍舊沒有掩蓋住,她張望著前麵的公交站台外的馬路,公交車一輛接一輛地在站台停下開走,從公交車裏下來的人都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壞脾氣的女孩子。在十多年的交往中,她早習慣了程雅言的倔強,她注意她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個表情,她用心感受著她的快樂和悲傷。
八十一路公交車開過來停靠在站台上,車門打開,從裏麵走下來的第三個人就是程雅言,她顯得很憔悴,臉色蒼白。
看著程雅言走上站台,管羽一邊向她走去,一邊衝她招手:“雅言,我在這裏……”
程雅言看了看管羽的臉,眨了一下眼,低低地說:“對不起,小羽。”
“雅言,這沒什麼,過幾天就好了。”管羽不以為然地說道。
“小羽,你真的認識《都市報》的編輯麼?”程雅言說,她的眼中帶著迷惑和不肯定。
“嗯,他是我媽的同學,就在報社裏當總編輯,他常常到家裏陪我爸下棋,幫你發一則尋人啟示對聯他來講還不就是一小Case。我接到你的電話就馬上約了他,我們快走吧,等會他要開會呢。”
管羽說著,便拉著程雅言的手朝開滿葉子花的水泥架前麵的廣場走去。
都市報社在廣場後麵的一棟寫字樓裏。寫字樓的電梯壞了,程雅言跟著管羽走樓梯。
程雅言從來沒有徒步爬上高過二樓的地方,連續爬樓對她而言是天底下最苦的差事,管羽比她還瘦卻一路步伐輕盈。
爬到八樓,程雅言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她扶著牆壁,仰頭看著前麵的管羽,喘著氣問道:“小羽,到……到了麼?”
管羽走過來,扶著她,說:“到了,就這一樓。雅言,我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這裏的電梯壞了,那我們歇一下再去好不好?”
程雅言搖搖頭,大口地喘著氣說:“不……不用,我……我還能堅持。”
管羽無聲地歎息,她扶著她向八零一室走,八一零室的大門外掛著一個專欄,專欄裏張貼著有關都市報社建社曆史和各種專欄的內容及相關負責人。
八一零室的門大大地開著,可以看見房間裏有幾個格子間,坐在朝門口的那個格子間裏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的眼睛盯著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他的手指不停地在鍵盤上跳動著。除此,房內其他地方被成捆雜誌和報紙占滿了。
管羽伸手敲了敲門,用怯怯的聲音問:“請問嶽總編是不是在這裏上班?”
那個年輕的男人抬起頭看向門邊,他的視線在程雅言臉上停留,程雅言皺了皺眉,轉過頭去。
“你們找嶽總編什麼事?”
“我們和嶽總編約好了的,我們是來談約稿的事。”程雅言搶在管羽前麵說道,管羽隨後附和。
於是那人從電腦前站了起來,用手指了指最裏麵的一個關著門的房間,說:“嶽總編就在裏麵。”
管羽拉著程雅言經過那個男人身邊直接走到那扇門麵前,房間門上貼著“總編輯室”的門牌。
門虛掩著,管羽在門上敲了三聲,接著裏麵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請進。”
兩人便推開門走進去。
房間裏的辦公桌後麵坐著一個剪著平頭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一臉儒雅氣息,他的房間裏有一小半都堆放著各種書和雜誌,雅言兩人進去,他就從電腦前抬起頭,然後一個慈愛的笑容浮在他的嘴邊,他說:“小羽,你這麼快就來了?這位就是你提到的那位朋友吧?都請坐。”
“嶽叔叔,這是我的朋友程雅言。”管羽拉著程雅言在辦公桌左邊告牆壁的兩張椅子裏坐下,她的神情沒有了剛才的拘束,同時她的聲音明顯比剛才大,分明帶著幾分少女撒嬌的味道。
那中年男人便對程雅言說:“程小姐,你好,我是嶽鋒,你的事我已經聽小羽說了,我會盡量在報紙最醒目的地方替你登一則尋人啟示。”
程雅言努力微笑,說:“謝謝您,嶽總編。”
“那你有沒有把你媽媽的照片帶過來呢?”
程雅言從挎包裏拿出一張母親的彩色單人照,並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她雙手捧著它恭敬地遞給嶽鋒。
嶽鋒拿在手中看了看,說:“這照片好像不是這幾年照的。”
程雅言垂下頭,她沒有勇氣告訴麵前這個男人關於母親的離去,她邊思考邊措辭:“這是我媽媽在離開家以前照的,我不記得有多久了。”
嶽鋒放下照片,才說:“程小姐,你準備怎麼寫這篇尋人啟示呢?”
程雅言說:“我自己寫吧,然後你幫我看看行麼?”
嶽鋒一愣,接著便點頭:“那樣也好。”
程雅言從嶽鋒的辦公桌上找到紙筆就埋頭寫了起來。
程雅言很快就寫好一篇啟示,嶽鋒看著,雙眼大放光采,說道:“程小姐,你的文采不錯啊,好,我會盡快把這篇啟示交去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