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凡沁著頭,口中發出“桀桀”的笑聲,聽得剛剛脫離煞氣影響的眾人內心又是一揪。張天道看著蚩凡不斷聳動的肩膀,猶豫了半天,咬咬牙一跺腳,沒有上前查看蚩凡的狀態,反而是拉著一臉關切的安淳躲向了門口。忘語並沒有注意到張天道的變化,正一臉關切地低聲叫著“聖子、聖子,你怎麼了?”言語中的焦慮顯露無遺。而蚩凡仍是自顧自地發出陰沉的笑聲,並不理會忘語,忘語也已經發現了蚩凡的不對勁,剛想走上前去仔細觀察,便聽到張天道一陣“咳咳”地幹咳聲,拚命地朝著忘語使眼色,忘語看著張天道皺著眉頭瞪著自己,卻也不敢亂動,隻能站在原地小聲地叫著“聖子、聖子”!
李浩然自從蚩凡產生了奇怪的變化之後,起初還戰戰兢兢,那兩聲讓人靈魂為之戰栗的怒吼著實給了他莫大的壓力。但是隨著蚩凡口中的笑意越甚,身體抖動的頻率越高,他發現一直折磨著自己的那個賤女人的qíng蠱似乎發作的不再那樣頻繁,自己的心裏偶爾浮現出一些旖旎的畫麵,也沒有了曾經那種痛不欲生的苦楚。一時間,長久壓抑自己的李浩然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口中發出了一陣陰沉的冷笑。但是在其他人的眼中卻不是那麼回事,張天道看著已經像是一副麵具般附著在李浩然臉上的虛影,驚恐地把頭深深地低下去,一邊還使勁地按住正一臉茫然的安淳。那個頭生雙角、收欲擎天狀的虛影正是他們苗族的始祖,也是蚩凡所謂的祖先,當然,對於張天道這種土生土長的炎黃子孫來說,這個快要脫體而出的虛影同樣不陌生,隻是在華夏五千年的文明裏,更多的人還是喜歡稱其為“魔尊或是兵神”!
就在張天道實在是有些受不了這兩個人一唱一和地傻笑,準備擠兌一下李浩然,問問他“嘚瑟個什麼勁”的時候,一聲飽含怒意地喝問響起“你笑什麼?!”不單單是李浩然感到驚恐,張天道也是不停地環顧著四周,想要尋出這突兀響起的聲音究竟來自何方!毫無預兆的突然在這屋子裏傳出,讓已經繃緊神經的眾人更加緊張!沒有人注意到身體已經恢複正常的蚩凡,正雙手撐著地緩緩站起。
“小子,老夫問你笑什麼?”這一次張天道終於發現聲音的源頭,竟然就是已經明顯高出自己一頭的蚩凡,之前他們兩個雖然從未比過身高,但是無論如何,蚩凡的身材都沒有達到今天這種讓張天道震撼的地步。接近兩米高的身形,配合著臉上浮現出的詭異花紋讓人不寒而栗。蚩凡看著李浩然驚恐的表情,再次發出“桀桀”的笑聲,問道“小子,你是感覺自己沒事了吧?”說著,蚩凡伸出已經變得寬大的手掌,朝著李浩然的頭顱淩空一抓。“嗷、嗷”地兩聲哀嚎震地張天道耳膜充血,安淳的狀況略微要好上一些,但臉上也是一片潮紅。而已經在李浩然臉上化形的幻想正竭力地對抗著蚩凡手中散發出的那無形地牽引。
蚩凡詫異地“咦”了一聲,緩緩收回了手掌,扭過頭看著同樣一臉痛苦地忘語,口中嘖嘖稱奇,”危氏的這些小玩意真有趣,連不同血脈都能詛咒!呸!狗屁!娘的,早尋思什麼了?哼!“說到在後,蚩凡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最初的讚許,相反的,滿臉的不屑。看著在自己收手之後,慢慢恢複如常的忘語,嘴一咧”嘿嘿,女娃娃,雖然你跟老夫沒球的關係,但是好歹算是危氏的血脈,老夫總不能搞死那畜生連帶著你。嘖嘖,危氏的娘們長得還是這麼俊俏!“起初忘語的臉上還是驚懼不堪,那份超越蚩凡的血脈壓力,讓她對眼前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卻並不敢真正說出那個名諱,可是聽到最後,居然說出如此輕佻的話語,忘語雖然不敢表露出不願,但也是羞愧地沉下腦袋,並不理會這個僅存於傳說中的人物。
可能是實在沉悶太久,變得有些話嘮,蚩凡正準備再調笑幾句,突然眉頭一皺,重重地“哼”了一聲,也不回頭,冷笑著問道“女娃娃,你感覺在老夫麵前搞小動作,有意思嗎?你們漢人怎麼就喜歡在人背後捅刀子?啊!”忘語的心中更是恐懼,雖然自己明明沒有任何動作,但是這種強者的世界裏,自己的話語便是最大的道理,她又如何敢反駁?張天道也是一點一點地蹭著身子,緩慢地朝著門口移動。就在張天道的左手已經摸到了把手,心中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的時候,一聲陰陽怪氣的問話傳來“小子,你不管我了?”張天道被拆穿了目的,哭喪著臉,哀聲道“您是我哥?還是爺爺?”蚩凡好氣又好笑道“你這小混蛋還真會順杆爬!誰他娘的是你爺爺?你說說你好歹也是那放牛娃的傳人,也忒沒臉沒皮了?我他娘的是你大爺!“
張天道現在的心裏真是欲哭無淚,他是很想罵一句“我是你大爺!”但實際上卻沒有這個勇氣,人家這張口閉口地道祖都不過是放牛娃,咱哪還敢廢一句話?就算是初代掌門“大賢良師”站在這,不也跟人家差了幾十輩兒?能怪自己沒臉沒皮嗎?雖說什麼“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可人家比你早他娘的聞道了幾千年,你還專攻個錘子?當然這種牢騷也就是在心裏發一發,臉上卻是無比地恭謹,一聲甜到掉牙的問候叫的蚩凡一陣膩歪”大爺——“,就好像是時間倒退個幾百年,八大胡同裏的老鴇在招攬生意一樣,說真的,張天道也是夠拚了!
蚩凡有些不耐煩地一揮手,罵道”怎麼你叫聲大爺,讓老夫心裏這樣惡心?趕緊滾!老夫還不至於跟你這打個噴嚏就能震死的娃娃一般見識,再者說了,老夫要是宰了你,我那也不知道哪輩兒的孫子不得在這身子裏開了鍋?快滾!“說著極為不耐煩地一揚手,張天道就感覺一陣巨力傳來,明明向裏拉的房門,竟然就在自己臉龐地撞擊下,整個人飛了出去,張天道隻能在心裏惡狠狠地罵上一聲”你大爺!“蚩凡趕走了讓自己厭煩的張天道,這才回過身望向已經明顯憔悴不少的李浩然,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擋在李浩然身前的大娘,眼神玩味地注視著,嘴角微微揚起,充滿了挑釁地意味。
看了半天,大娘並沒有撤身的跡象,蚩凡神色突然一鬆,仰天長歎道“咳,這世道除了老娘,連親爹都靠不住!真他娘的……”喃喃地卻沒有再發出聲音,蚩凡無奈地衝著大娘搖搖頭,說道“女娃子,讓開吧!那小子對你家這混賬著實恨極,可惜,他並沒有央求老夫宰了你這兒子。老夫倒也不好喧賓奪主,就像當初說的,救了你家這畜生,你們之間怎樣了斷,讓老夫那便宜後人自行跟你們算。老夫就不插手了!明白?”大娘這才緩緩地撤開身子,讓出了躲在後麵,不敢抬頭的李浩然。李浩然其實很好奇為什麼剛剛還束手無策的蚩凡,為什麼轉瞬間就能掌控自己的生死,但是他清楚地是不管怎樣反轉,自己都不能消減蚩凡對自己的恨意,所以最佳的處理方式,就是把頭低到自己的褲襠,壓根就不去管蚩凡的變化。大娘看著距離自己的寶貝兒子越來越近的蚩凡,看著他臉上愈發鮮活的紅色花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央求道“懇請魔尊發發慈悲,救救我這苦命的孩兒吧!魔尊若是心有怨氣,或者您那菩薩心腸的後人,執意要取一人性命的話,就把老身這條苟活的這條老命拿走吧,隻求您放過我這孩兒,他還年輕啊!放過他吧!咚咚咚……“說著大娘的腦袋又是不住地磕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發出陣陣地聲響!
準確稱呼應該是“魔尊”的蚩凡,嘴竟然咧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一陣張狂地大笑,笑罷之後,隱含怒意的聲音響起“女娃娃,你當老夫是這幾個傻蛋?本尊講沒講過,不要用這些小手段?你是在教老夫做事嗎?哼!”一聲冷哼直接震地大娘口吐鮮血,卻加快了腦袋撞擊地麵的頻率,口中還喃喃地說著“不敢、不敢……”忘語對大娘還是抱有感情,雖然大娘對於李浩然的關懷可以被稱之為溺愛,但是在痛苦的生活中,相對的溫暖便隻有大娘給予過自己,隻見忘語帶著哭腔嚷道“娘!”把自己的雙手伸到大娘的頭下,想緩解冰冷的地麵上,頭發已經斑白的老人受到的撞擊。但是大娘不斷地躲開忘語的雙手,執拗地用自己的腦袋撞擊地麵,而忘語同樣執拗地用自己的雙手不斷的保護,不多時,二人的手上、頭上都已鮮血淋漓。不過忘語雖然麵上隱隱有著怒意,卻並不敢朝著站在身後,一副看戲樣子的蚩凡或是魔尊露出半點的不快。
可能是體內的魔尊看戲終於看得膩歪,不耐煩地手一揮,忘語便如方才張天道一般,身子平移了數尺,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使然,忘語並沒完全像張天道那樣,一張臉與哪個地方來個親密接觸。蚩凡陰沉著聲音沒好氣道“別在老夫麵前搞什麼生離死別,幾千年了!見怪不怪,你們這戲演得忒沒勁了!還不滾開?你家這小子堅持不了多久!”大娘這才戰栗著停住了跪拜的姿勢,仍是不敢起身,一點一點地挪到了一個距離李浩然並不算太遠的距離,恰巧讓出了能蚩凡膨脹之後體型的一塊地方。蚩凡對這種小心思明顯不在意,臉上依舊充滿著不屑,但是眼神中卻隱隱透露著擔憂,當然,這種心理,隻有潛意識已經昏迷的蚩凡才能感同身受。蚩凡頭一扭,挑逗性地衝著忘語眨眨眼,忘語卻並不敢造次,恭敬地叫了句“聖祖”!蚩凡摸摸自己手臂上同樣浮現出的花紋,朗聲說道“女娃娃,你解不了自己的蠱,算是道行不夠,但是老夫若是把它逼將出來,總能收得回去吧?要是這都不行,那你們危氏可真是一代一代,愈發地不濟事了!”忘語當然知道除卻聖祖血脈之外,南北二苗的先祖,都可以追溯到上古曾追隨過眼前之人的危氏一族,但是麵對眼前之人對於自己先祖的不敬,忘語卻喪失了一個苗人該有的憤怒。因為就算是那個被族中時代供奉的遠祖,在上古時期,也隻不過是眼前之人眾多附庸其中之一罷了。敬與不敬隻是相對,誰讓眼前之人恰巧有這個資格?忘語的聲音微微發顫,掩飾不住內心的緊張與興奮,愈發恭謹地說道“不敢勞煩聖祖,小女自然能夠收將回來!”
蚩凡又是陣狂笑,吼了聲“好”!笑聲也愈發地高亢,身上顯露出的詭異花紋也開始不住地流轉,隨著他笑聲漸漸地衰竭,以蚩凡為中心,開始傳出一陣又一陣又一陣的“嗚嗚”的風聲,恍惚間似乎回歸了上古,聲音中的怨恨、憤怒、殺意種種負麵情緒,充斥著本就狹小的空間,就連一直在黑暗中閃耀著點點金光的安淳也不得不盤腿打坐了起來,如歎息般地佛號,應和著那滔天恨意所產生的哭號,方才給了忘語蒼白的臉色上留下一點點紅暈。就在忘語再也壓製不住內心的煩躁,想要大聲地嚎叫,發泄自己內心的壓抑與與怨恨的時候,蚩凡一聲磅礴地怒吼“還不快收!”忘語才發現一直充斥著的嚎叫,終於在蚩凡這聲怒吼中,如潮退般消散殆盡,隻剩下李浩然正大口大口地喘息,驚悚地對著眼兒,盯著匍匐在自己鼻子上那白色、臃腫、閃爍著點點紅光的巨型肉蟲,肉蟲尾部的尖刺還高高豎起,似乎不甘地還想再次刺入李浩然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