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愁思知何許(二)(1 / 2)

清姿在桐城生活了近二十年,她甚至從未想過終有一天會以這樣倉促的方式離開這裏,不舍,如瘟疫,蔓延上她的心頭。世間事,從來都是如此,你操縱不得,隻能任它將你拉入深淵,此後是怎樣的萬劫不複,都得硬著頭皮闖下去。

清姿臨到火車站才曉得張媽替她買了去北平的車票,北平,北平,如此時候,也是戰亂不休,她在北平又哪有容身之所,戰火紛飛,難民離散,那絕對不是她心緒裏的北平,如若不是那樣的北平,那又有什麼好去的呢。

清姿換了去黔南的車票,如今就隻有沈懷毅能收容她了,況且他是為了她才陷入這般困境的,清姿扯下帽子,靠著牆角等車,沒多久,火車站就有了來尋人的動靜,清姿不經意的一瞥,便看見了單府幾位健壯的仆人,他們正四處拉著人詢問,那勢頭是要將這火車站翻得底朝天。清姿強裝鎮靜,正好去黔南的火車在桐城站停了下來,清姿不著痕跡的往車那邊去,那幾個仆人正好走近她,詢問∶“這位先生,你見沒見過一個十八歲左右的少女,大概有這麼高。”他們比劃著。清姿連頭也沒抬,她的手心滿是汗,粘膩得難受。她出聲不得,隻是用手指了指火車,示意自己要上車了,那些人也算是通情理,沒有再難為她,清姿順利上了車,她的位置靠近窗戶,車窗外焦急尋找的人正好透著窗戶看見了清姿的側臉,清姿曉得自己暴露了,正想提起行李逃跑,火車開動了,底下的人沒了法子,清姿心安定了些,她放下行李,凝望著漸漸遠去的桐城,如今一別,何時再相見。

桐城離黔南較遠,火車行了一晚上都還沒到,清姿靠著椅背睡著了,迷迷糊糊間她縮在牆角,母親過來牽她的手,突然母親的麵貌換成了二太太,她陰笑著說∶“單家大小姐也不過是被人擺布利用而已。”然後又換成了漫天的紅紗,清姿立在父親的麵前拿著匕首威脅說∶“您若是執意如此,我便是魂飛破散也不從。”她將匕首比在胸前,刀刃已經劃破了嫁衣,父親隻是漠視著一揮手:“隨你。”

清姿猛然從夢裏清醒過來,她坐的車廂裏的人也隻有寥寥的幾個了,黔南戰事吃緊,若不是有什麼重大的事,誰願意往這危險的地方來。清姿不曉得用怎樣的心情去麵對黔南的危難,火車停下了,清姿神色凝重的下了火車,她剛走不久便聽到爆炸的巨響,有人將她撲倒,說∶“這樣危險你還跑來這幹嘛,子彈槍炮不長眼,你最好是尋了位置安頓下來。”他的聲音清冷,透著不可否定的獨斷,她尚且是個陌生人他便是如此強勢,想來他也是個驕橫之人。炮火疏了些,清姿掙開他,連謝謝也不願跟這樣的人說一聲就要走。那男子穿了身軍裝,眉宇間也確有不同凡人的氣概,他的臉上滿是泥灰,清姿看不清他的樣貌,正這時有位同樣穿著軍裝的人來報∶“司令,他們現在又撤下去了。”男子隨著後來的人走了,清姿跟著混亂的人群四處逃竄,好不容易尋了個開門的客棧住下。清姿許久沒有進食了,她點了幾碗小菜正吃著,恰好聽見櫃台前兩位小二的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