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姿在司令府裏住了兩天,卻是不見天日的被關在房間裏,除了那天那婆子還送飯外,清姿就沒有再見其它的人。送來的飯菜也總是原樣被送了回去,鍾紓翰從婆子那裏知道了這消息,莫名其妙的發起雷霆,他板著臉衝進清姿的房間,清姿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她原本飽滿紅潤的唇瓣已經開始泛白,臉色也蒼白得如同紙張,她正枕著手伏趴在沙發的扶手處,頭發漏過臂彎垂落下來,今日她又穿了湖煙色旗袍這樣的清姿像及了古畫中弱柳扶風的嬌嬌女子。
鍾紓翰原本是怒氣衝衝,可見了她又不知緣故的心軟起來,雖是心軟,他的語氣裏仍是有幾分薄怒∶“你若是想著死了我便奈何不了你,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清姿也沒有精神理睬他,仍然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就連頭都未側動過一下,鍾紓翰又平添了怒意,喝道∶“你死了我自會找人下去陪你。”
清姿想駁斥卻又沒有過多的力氣,隻是幹嗬嗬的笑了兩聲說∶“司令交待了的任務我哪敢不從,司令何曾過精神滿麵的逃難人?”
鍾紓翰不再說話,他曉得他眼前的女子極會規籌,清姿以任何一種身份去德州,接近嚴謹明都會遭人調查,如此一來事情便很容易破敗,她打算用本來的身份進去其中,在怎樣她也算是清明的。在鍾紓翰看來這法子確是萬全之策,除去身份這方麵不說,清姿去本來就是更為事情添了成功的可能,而這些是鍾紓翰熟知,而清姿不知的。
鍾紓翰盯著清姿良久,才道∶“準備一下,我馬上便派人送你去德州。”他靜默著走到門口本來已經打開了門要出去,卻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添了句∶“萬事小心。”
清姿並未想到這句話是從他口中出來了,轉念一想,他也許隻是擔心棋子成為廢棋擾了他的計劃罷了。他那樣怒氣衝天的進來也不過是不想棋局未開棋子已毀罷了,連下屬都可以利用的人,怎麼還奢求他懂得感情。
鍾紓翰親自開車將她送到了火車站,鍾紓翰剛將車停穩,便有個長衫男子迎了過來,清姿再細看些才知道那人是肖安國,肖安國替清姿打開車門,清姿下了車卻不讓肖安國扶著,鍾紓翰仍然坐在車裏頭,吩咐肖安國∶“將她送到,半路除了差錯就唯你是問。”
等他們把話交待完了火車也快開了,清姿轉身便走,絲毫沒有再回頭的心思,鍾紓翰卻無心再說話,他凝著清姿的背影,眼睛裏竟夾雜了溫柔,肖安國又連叫了他幾聲他才回過神來,鍾紓翰點燃一支煙,說∶“跟上去吧,她現在身子正虛弱。”
肖安國得了司令命令便跟著清姿上了火車,她的座位臨著車窗,她總是將頭對著車窗,肖安國也不是會照顧人的人,一路上清姿不同他將話,他也找不到話題跟清姿聊,再加上兩人之前有些不愉快,他自然是更拉不下臉。
清姿不曉得火車開了多久,肖安國咳嗽了兩聲,輕聲說∶“快到了,這輛車隻是經過德州,我不好下車,隻能送到這裏,司令說以您的智慧必然能夠闖過這關,據線人的消息,等會有批軍需物質運來,嚴謹明必然會來親自督著,剩下的就全靠您自己了。”她勉強著立起身子,望著車窗外邊如黑墨般濃稠的夜色,她不禁發起冷來,她從今往後的路大概就像這夜色,她摸不著,看不見,也許下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她起身,絲毫沒有遲疑,便要下了車,背影決絕的像赴死的壯士。
肖安國隻看著她的背影,倔強而孤寂,若是這事攤在他身上他也不會走得如此不遲疑,畢竟要深入的是軍閥後方,他心裏不免對清姿多出了些欽佩。
清姿勉強行了幾步,傾傾斜斜的,仿佛隨時都會摔倒,肖安國起身跟著,大概是怕她倒下,清姿隻將手伸到半空,揚了揚,說∶“回去吧,你再跟著我就要暴露了,我會活著回去的。” 她最後一句像是說給肖安國聽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如何安慰她心裏也是沒有底,她沒有三頭六臂,勉強說來她無非是有張好皮囊,活著二字對於她來說的確是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