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議典禮廷臣聚訟建齋醮方士盈壇(1 / 3)

卻說世宗即位,才過六日,便詔議崇祀興獻王,及應上尊號。興獻王名,係憲宗次子,孝宗時就封湖北安陸州。正德二年秋,世宗生興邸,相傳為黃河清,慶雲現,瑞應休征,不一而足。恐是史臣鋪張語,不然,世宗並無令德,何得有此瑞征?至正德十四年,興獻王薨,世宗時為世子,攝理國事,三年服闋,受命襲封。至朝使到了安陸,迎立為君,世子出城迎詔,入承運殿開讀畢,乃至興獻王園寢辭行,並就生母蔣妃前拜別。蔣妃嗚咽道:“我兒此行,入承大統,凡事須當謹慎,切勿妄言!”世子唯唯受教。臨行時,命從官駱安等馳諭疆吏,所有經過地方,概絕饋獻,行殿供帳,亦不得過奢。至入都即位,除照例大赦外,並將正德間冒功鬻爵,監織榷稅諸弊政,盡行革除。所斥錦衣內監旗校工役等,不下十萬人。京都內外,統稱新主神聖,並頌楊廷和定策迎立的大功。世宗遣使迎母妃,並起用故大學士費宏,授職少保,入輔朝政,朝右並無異議。隻尊祀興獻王一節,頗費裁酌。禮部尚書毛澄,因事關重大,即至內閣中,向楊廷和就教。廷和道:“足下不聞漢定陶王、宋濮王故事麼?現成證據,何妨援引。”毛澄諾諾連聲,立刻趨出,即大會公卿台諫諸官,共六十餘人,聯名上議道:

竊聞漢成帝立定陶王為嗣,而以楚王孫景後定陶,承其王祀,師丹稱為得禮。今上入繼大統,宜以益王子崇仁,益王名檳,憲宗第六子。主後興國,其崇號則襲宋英宗故事,以孝宗為考,興獻王及妃為皇叔父母,祭告上箋,稱侄署名,而令崇仁考興獻,叔益王,則正統私親,恩禮兼盡,可為萬世法矣。

議上,世宗瞧著,勃然變色道:“父母名稱,可這般互易麼?”言已,即令原議卻下,著令再議。時梁儲已告老歸裏,惟蔣冕、毛紀,就職如故,與大學士楊廷和堅持前議。重複上疏,大旨:“以前代君主,入繼宗祧,追崇所生,諸多未合。惟宋儒程頤,議尊濮王典禮,以為人後者謂之子,所有本生父母,應與伯叔並視,此言最為正當。且興獻祀事,今雖以益王子崇仁為主,他日仍以皇次子為興國後,改令崇仁為親藩。庶幾天理人情,兩不相悖了。”世宗覽到此疏,仍是不懌,再命群臣博考典禮,務求至當。楊廷和等複上封章,謂:“三代以前,聖莫如舜,未聞追崇瞽瞍。三代以下,賢莫如漢光武,未聞追崇所生南頓君。惟陛下取法聖賢,無累大德。”這疏竟留中不報。毛澄等六七十人,又奏稱:“大行皇帝,以神器授陛下,本與世及無殊。不過昭穆相當,未得稱世。若孝廟以上,高曾祖一致從同,豈容異議?興獻王雖有罔極深恩,總不能因私廢公,務請陛下顧全大義!”世宗仍然不納。惟追上大行皇帝廟號,稱作武宗,把崇祀濮王典禮,暫且擱起。適進士張璁,入京觀政,欲迎合上旨,獨自上疏道:

朝議謂皇上入嗣大宗,宜稱孝宗皇帝為皇考,改稱興獻王為皇叔父,王妃為皇叔母者,不過拘執漢定陶王、宋濮王故事耳。夫漢哀宋英,皆預立為皇嗣,而養之於宮中,是明為人後者也。故師丹、司馬光之論,施於彼一時猶可。今武宗皇帝,已嗣孝宗十有六年,比於崩殂,而廷臣遵祖訓,奉遺詔,迎取皇上入繼大統,遺詔直曰興獻王長子,倫序當立,初未嚐明著為孝宗後,比之預立為嗣,養之宮中者,較然不同。夫興獻王往矣,稱之為皇叔父,鬼神固不能無疑也。今聖母之迎也,稱皇叔母,則當以君臣禮見,恐子無臣母之義。禮長子不得為人後,況興獻王惟生皇上一人,利天下而為人後,恐子無自絕父母之義。故皇上為繼統武宗而得尊崇其親則可,謂嗣孝宗以自絕其親則不可。或以大統不可絕為說者,則將繼孝宗乎?繼武宗乎?夫統與嗣不同,非必父死子立也。漢文帝承惠帝之後,則弟繼;宣帝承昭帝之後,則以兄孫繼。若必強奪此父子之親,建彼父子之號,然後謂之繼統,則古當有稱高伯祖皇伯考者,皆不得謂之統矣。臣竊謂今日之禮,宜別為興獻王立廟京師。使得隆尊親之孝,且使母以子貴,尊與父同,則興獻王不失其為父,聖母不失其為母矣。

世宗覽到此疏,不禁心喜道:“此論一出,我父子得恩義兩全了。”即命司禮監攜著原疏,示諭閣臣道:“此議實遵祖訓,拘古禮,爾等休得誤朕!”楊廷和將原疏一瞧,便道:“新進書生,曉得什麼大體!”言已,即將原疏封還。司禮監仍然持入,還報世宗。世宗即禦文華殿,召楊廷和、蔣冕、毛紀入諭道:“至親莫若父母,卿等所言,雖有見地,但朕把罔極深恩,毫不報答,如何為子?如何為君?今擬尊父為興獻皇帝,母為興獻皇後,祖母為康壽皇太後,卿等應曲體朕意,毋使朕為不孝罪人呢!”區區尊諡,未必果為大孝。廷和等不以為然,但奉召入殿,不便當麵爭執,隻好默默而退。待退朝後,複由三閣臣會議,再擬定一篇奏疏,呈入上覽,略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