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帝京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上陽城中柳絮漫天。
曉曉披著一個妃色的大氅,瑟瑟縮縮地蜷縮著身子坐在小園子裏兩眼無神地望著被四周高牆割裂成四方形的渺小天空。
終究不再是以前的時空了。曉曉低垂下雙眼。也不知道自己就這樣失蹤了那樣疼愛自己的家人會怎麼辦,媽媽大約會哭死的吧。還有清子,那死丫頭再招惹爛桃花可怎麼辦,沒有她做擋箭牌,清子會惹到不該惹到的人的。長著那樣一張禍水臉還那樣蠢萌,要被蠢哭了。
曉曉想著恍惚如前世的和藹的家人的關心,死黨朋友們的嬉鬧,眼底浮上了一層笑意,然後全都歸為虛無。
全都是虛無,一夢之前自己還隻是一個背著書包偷偷幻想未來的無知高中少女,一夢之後,竟出現在這樣一個地方。“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曉曉神色慘淡,難不成那些所謂的家人,朋友都不過是自己的夢一場,清醒過後便隻能獨自彷徨於庭院深深的後宮重地。
“公主,”碧落捧著一隻小手爐,“天氣還略微有些涼寒,您身子尚未痊愈,捧著這手爐還能暖和點。”
“阿嚏。”曉曉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也不知是不是這具身體剛生過一場大病,體質過於衰弱。還是自己是一抹異世的靈魂,和這具身體的磁場不符,總之,自從曉曉完全清醒過來後,就時不時地生病,發燒。
曉曉抱著手爐,攏了攏耳邊的碎發,仍舊陷在回憶之中。
芳草萋萋的園子裏,隻餘一個單薄身影蜷縮在長廊下,那痕白色純淨卻又孤獨。
“皇上早就不來探望公主了,公主這回病的這般凶險,皇上竟然也隻是遣了德公公過來,言語安慰了一會子就算完事了。”
“可不是麼,我看得心都涼了。想宸妃娘娘還在的時候…。”
碧落本在屋子中收拾著,將一切病中沾染了病氣的東西都扔掉,一邊聽著小丫頭們在嚼耳根,一開始還隻是牢騷,後來竟是拉上了那位,不禁臉一沉,“一個兩個的事情都做完了不成,平白無故地在這裏亂嚼甚麼耳根子,優哉遊哉地偷懶,仔細你們這群小蹄子的皮。”
平日裏碧落總是一副溫溫融融的老好人形象,從未跟人紅過臉,也從未下狠話說過小丫頭們,漸漸地,小丫頭們竟有些放肆,經常當著碧落的麵說一些有的沒的,碧落也總是一笑而過,置之不理。唯獨今日,竟如此嚴厲,倒是唬的那兩個小丫頭一跳。
“碧落姐姐,奴婢們錯了,奴婢們不該這樣瞎說,您大人大量饒了奴婢們吧。”
碧落微微歎氣,皇家的恩寵就是要靠運氣,說斷就斷,當年的宸妃可謂是寵冠後宮的,不也是……曾經地位卓然的忘憂宮人幾乎全部杖斃,據說鮮血滲進了忘憂宮的磚牆之中,湮出一片暗紅顏色,似是在提醒著人們莫要忘了當年那場慘劇。
誰都不知那年的忘憂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到底是怎樣的災禍會使忘憂宮一日被屠殺幹淨,宸妃的母家,那個名門望族一夕之間大廈將傾,樹倒猢猻散。在朝堂上盤根錯節的王家被皇帝以雷霆之勢鏟除,除卻宸妃所誕之女仍舊養在深宮之中,王家五代同堂,幾百人的姓名一起隨風飄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