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相識,今生今世不相識。
你是我的陌生人,可能有過n次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在這個世界上,注定有些人永無交集此生不用回頭,比如你我。
我是你的不存在,你是我的虛無。
我們可能努力過記住彼此,但一轉身我消失於你的世界,你滑出了我的眼眸。
但我還是記住了作為符號的你,在物質的你消散的時候。
是的,你是一縷煙,消散在了一個秋葉紛飛的季節。
你從八層樓上飄然落下,像投海的精衛,像含冤的竇娥。
我不知道你的孤苦,不了解你不得不走的決絕。但你用這種方式通知我,你來了,來到我的世界,把我的心門扣得痛響。
你是我的不速之客,在每個秋天。
知道你走的時候,我正在圖書館後的白楊樹下想著人生的生與死,然後,有一個人說,有兩個人說,有一群群人說你出事了,我匆匆趕回宿舍。
你在十月的大地上睡得深沉。
我隻能從我住的宿舍一角張望你一眼,隔著幾百米的距離,我感到了你的寂寞。
有人為你蓋上了被子,蓋住你用生命潑寫的血汙。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盡管很多人都在議論著你的名字,可我記不住,如同你我記不得彼此。
你走了,肯定疑惑了你困擾了你痛苦過你的問題也不存在了。你作為人的一切問題簡單地消失了,名字這個點綴,華麗得在你已毫無意義。
你的家人在下午趕來,到來後哭得死去活來。
這是你可能想到但顧及不了的事情。你肯定知道。
你的父親沒有了,你有一個姐姐和你一樣,在幾年前也是選擇你這樣的方式枯萎了生命。這你肯定是知道的。這些我剛知道。我因為你的死知道了你,知道了你的家人。
你的弟弟攙扶著你的母親,你被一幫人抬走。
有人說,你死得淒慘,已沒人樣。
我想,你是故意的,不留下屬下你的皮囊。
有人說你是殉情,有人說你是失足,有人說你是家庭遺傳病。
於是,你的父親的死也開始有人談及。
有些人要驗屍,還事實一個真相。他們要看看你的腹中有沒有他們猜想的故事,說立足點要高,要對死人負責。
你不要的皮囊他們要看個究竟。
你的母親製止了。
你的母親了解你,在第二天一早,你已經是一縷煙,飄離了大地。
你走的當天晚上,在離你躺下幾百米遠的操場上,芳草文學社照常舉辦了一期社團彙演。一群群人圍著廣場,聽一個像楊坤一樣被命運拿捏住喉嚨的人啞啞的憋著氣抽著風唱:
無所謂,我無所謂……
人生如棋,落棋無悔,是他教她下的五子棋。
那一年,她剛在公司裏嶄露頭角,工作做得風生水起,卻突然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摔傷了腿,也不重,但是需要靜養三個月。她家在外地,沒有人照顧,又擔心休假時間太長會被老板“炒魷魚”,層層憂慮,幾天的時間,人便瘦得脫了形。
想來想去,隻好給他打了電話,他是她大學同學,畢業後又都留在一個城市工作。平時一起喝酒聊天,是可以嬉笑怒罵的那種朋友。
接到電話,他幾乎是一路狂奔來見她。看著她打了石膏的腿,他沒有遲疑,馬上從原來住的房子裏搬出來,租了她隔壁的房間,燒茶煮飯洗衣拖地,承擔起了照顧她的任務。不放心她一個人在房間裏。他叮囑她:“有事就敲牆壁,我馬上過來。”他們還約好了暗號,敲一下是喝水,兩下是拿東西,三下是無聊了想下棋。他隨叫隨到。
她被雙腿所困,心情鬱悶。他買來零食、影碟、時尚雜誌,還有一副五子棋。他常常陪她坐在陽台上,一張圍棋盤,黑白兩色棋,五子連珠,進攻防守,四海縱橫,漸漸地她便迷上了這種遊戲。
有了五子棋,有他的陪伴,她的心情明朗起來,恢複了任性刁蠻的脾性。一起下棋,贏了,她歡呼雀躍手舞足蹈;輸了,她便耍賴:“我看錯了,我要悔棋……”
這時候,他便含笑看著她撒嬌,嘴裏說著:“丫頭,落棋無悔,哪有你這樣下棋的?”卻任她把棋子移回原來的位置,重新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