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挑眉,“丫頭知道我是誰?”
“您是北齊那位大紙匠,傳說入山成仙了。”聞名遐邇,還遇到過冒牌的,誰想在南荒中遇到,正牌壓根不務正業,不匠不仙,養毒蟲。
“所以我說傳聞荒謬。”知道他的事也沒什麼,老頭對采蘩直言,“你身上也有紙味。喜歡造紙?”
采蘩點頭,“喜歡,所以我還擔心過。”
“擔心啥?”老頭調完水,讓獨孤棠在鬆樹上打繩結,將繩子從崖邊放下去。
“您跟紫鶥的師父有過一段情,怕紫鶥是您女兒。我知道自己親娘還在世時受到打擊不小,再來一位親爺爺實在不勝負累。”采蘩笑。
老頭沒好氣,“去!我喜歡你娘的師父是真,但清白得很。你娘也不會是她的女兒,我能保證。再說你也奇怪,親人多還不好,孤苦伶仃沒個娘家撐腰。”
采蘩但笑不語。不是她不喜歡有娘家,而是娘家太複雜就成了煩人。
老頭不多問,有聊就聊,沒聊拉倒,幹脆爽利的性子。隻囑咐獨孤棠盯著些繩子,別讓滑結啥的,然後將繩子另一頭綁在自己腰上,一手抱著盒子竟從崖頂下去了。他不交待什麼,讓兩人呆怔在崖上吹大風。
采蘩俯身看峭壁下,對獨孤棠道,“我們要是猴子就好了。兩座山之間吊著些高高低低的長藤條,猴子可以蕩過去。”
獨孤棠笑,“我還是想當人。”
沒過多久,老頭的聲音從下麵傳來,讓獨孤棠拉他上去。
老頭上來後,給獨孤棠派連串的活兒,“小子,你左前方崖邊有很多褐草藤,提起往下仔細看,把藤條皮發光的那種給我拎出來。”他在另一頭示範,“記住,確定了再拎,不確定就別碰。”
又對采蘩說,“中間那樹正對著你的地下有軲轆,你到我的包袱裏拿鐵鍬把偽裝的土挖掉,再跳下去踩一副鐵踏板,把軲轆升上來。”
雖然滿腹疑問,獨孤棠和采蘩卻分得出輕重,不囉嗦,但照老頭的話做。獨孤棠把藤挑出來交給老頭。老頭一根根數,正好十根,道聲小子眼利便拉著那些藤條往後退。
這時,軲轆升上一半,采蘩在下麵累得直喘氣。
“比我這個老人家的體力還不如。”老頭抬頭看看天色,“快,不然錯過就得等一天。”
獨孤棠道,“我力氣大,還是我來吧。”
老頭攔住他,“不行,機關一旦啟動,就不能中間換人。踏板在半當中失重,就有毒箭射出,丫頭必死。”
采蘩一聽,驚道,“您這話該早說啊。”踩啊踩啊,為活命不敢嫌累。
軲轆升到位,獨孤棠連忙拉采蘩上來。采蘩想抱怨,卻見老頭專心致誌將藤條穿過軲轆孔打結,便自動自發學他那麼做。
三十個孔,三十條藤。老頭搖起軲轆,很慢很慢,就好像突然變成了老態龍鍾。
到這會兒,獨孤棠和采蘩知道這位老人家做事都有道理,沒叫幫忙的時候,隻需要安靜得看就行了。漸漸得,兩人注意到藤條每三根編成一條粗藤繩。
老頭不緊不慢搖著,但時不時望向東方的眼神有些急,藤條已經把軲轆繞得很胖,然後突道,“來了,你們倆趕緊,把鏈子從藤上摘下來,”
哪來的鏈子?兩人往崖邊一看,十條粗藤的另一頭不在崖下,而是懸浮在空中,好似有什麼力量將它們拉直了。
采蘩順著看仔細後大吃一驚,“獨孤棠,你看那邊。”
獨孤棠已經看到了,就在對麵那片峭壁上,原本格子一樣貼在峭壁上的藤也浮了起來,竟在灰白的空中形成了索橋。
“還愣著幹什麼?”老頭催促,“鏈子外麵讓藤皮包著呢,快找到環扣。”
獨孤棠的速度極快,無須采蘩動手,將十條鏈扣剝出來,交給老頭。老頭動作也不慢,啪啪啪就把鏈子扣在藏軲轆的方洞石壁上。采蘩這才知道那裏的十個鐵嘴是有這般用途。
“我先走,各自間隔二十丈以上。從來都是一個人,不知道三個人的份量承不承得住,看運氣吧。我數過,差不多三百步,後麵會越來越好走。繩子我包裏還有,自己取自己綁,我在對麵等你們。”老頭說著,動作利落爬上鐵索,腰裏抽出一條長繩,兩頭各打一根鐵鏈鬆扣死結,自顧自爬入灰暗之中。
采蘩目瞪口呆的時候,獨孤棠上前來,給她腰上綁牢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