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火從才剛走到玄關處,樓道上突然摔下來一樣事物,玻璃碎地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分外刺耳。
緊追其後的,是莫媽宋玉慶歇斯底裏的尖叫聲:“莫建成,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對我大呼小叫,你有什麼資格來罵我是蕩婦!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有考慮過你自己左擁右抱溫香軟玉在懷的時候,你老婆我一個人在孤零零的夜裏醒來又睡睡了又醒的絕望感嗎?”
“你根本就沒有想過不是嗎?你的小情人給我下戰書的時候,你還說我不識大體不懂得交際規則。那好啊,莫建成,我就交際給你看啊!怎麼樣,沒有想到吧,就我這樣豆腐渣的年紀裏,我也可以吸引到奶油小生吧!嗬嗬,莫建成,無論我做了多麼荒誕無恥的事情,你都沒有資格來指責我半句!”
摔碎在地的,是莫建成與宋玉慶的結婚照。
即便已經過了二十多年了,可是這張結婚照依然宛如昨日剛拍。
莫火從清清楚楚記得,不論是過去的小筒子樓房,還是如今的大洋房,這張結婚照都一直掛在父母的床頭。他們頭靠著頭,笑得那麼恩愛,仿佛一生一世都是一雙人。
卻沒有想到,這一生一世,竟然是如此不堪一擊,如此短暫。
這麼多年的恩愛,此刻看來,形同幻象。
莫火從緩緩蹲下身,目光定定的望著摔碎在地的結婚照,他眸中仿佛藏著千萬把已經淬火的大砍刀。
就連站在一旁的管家,都已經感覺到來自莫火從身上的殺氣,他往後縮了縮肩,擔心會出大事,忙又小聲提醒道:“少爺,老爺夫人現在都是在氣頭上,所以才會鬧得這麼凶,您可千萬得冷靜,得冷靜啊!“
莫火從伸出手,從一堆碎玻璃渣中揀出那張照片。
笑得恩愛萬分的男女,臉上都已經有了不同程度的劃痕。
莫火從就這麼捏著這張大照片,大步往樓梯上走去。
管家雖然感覺到不對勁,但是想到這到底是主人的家事,自己一個外人總是不方便知道太多,所以還是乖乖退了出去,心裏默默祈禱著,莫火從能夠成功滅火。
然而管家的願望注定是要落空的。
莫火從上樓的時候,每一步邁出去,心頭的火氣就跟著旺盛好幾分。
他本身就是火藥,如何滅火?
從記事起,父母就一直是眾人眼中的恩愛夫妻模範。左鄰右舍,甚至政府部門,提起這一對璧人,都是交口稱讚。
爸爸是一直都是忙的,他的職位與忙碌成正比。
在莫火從很小的時候,宋玉慶就經常摸著莫火從的腦袋,語氣欣慰而又隱含一絲憂傷道:“好兒子,你一定要好好讀書,這樣才不會丟你爸爸的臉,這樣爸爸才會擠出更多時間作為獎勵陪我們。”
是的,莫建成很忙。
但或許是因為兒子天生就與父親容易達成同盟,莫火從雖然偶爾也會抱怨父親很少時間陪伴自己,但是每次父親得空,父子二人談天說笑,莫火從就會從心頭敬佩起這個上進努力的男人。所有的抱怨,都會瓦解一空。
時間的推移,讓莫火從越發理解莫建成身為一個男人的責任感,也讓他越發無法容忍宋玉慶對莫建成的指責與抱怨。
在他看來,爸爸每天那麼辛苦早出晚歸,就是為了能夠多掙錢讓全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而媽媽不工作,大肆揮霍著爸爸的血汗錢,卻還經常在他這個兒子麵前指責詆毀全心全意為這個家庭付出的爸爸。
一天天過去,莫火從對父母的情感天平,已經完全傾斜。
等莫火從小升初的時候,由於不在家裏住宿,偶爾回來,他希望得到父母的熱情擁抱與問候,但得到的從來隻有媽媽深閨怨婦的哭訴,而爸爸卻會帶著他出入高級宴會,教導他身為男人的職責與使命。長此以往下去,莫火從高中的時候,幾乎不願意見到宋玉慶。
再後來,他遇見了自己這一生最愛的女孩,他把他這麼多年積壓下來的感情全部投注在那個女孩身上。
他衝冠一怒為紅顏,他退學,他在弦城銷聲匿跡。
他發誓,他要成為像爸爸一樣頂天立地有責任感的男人。
那時候年少,愛情比事業更有誘惑力,也更觸手可及。所以,爸爸的諄諄誘導,全成就了他對愛戀的一腔孤勇。
而時至今日,莫火從卻發現,原來那麼多年的一切,都隻是他的以為。
爸爸與媽媽,這對世人眼中最恩愛的模範夫妻,竟然不過是聯手演繹的一場假麵戲。
“莫建成,你要麼今天就打死我!要麼我還會照樣在外麵偷漢子!你不是挺能耐嗎,我們倒是比比看啊,看誰頭上的草更綠油油!”莫媽又哭又笑地大聲吼道。
這是莫火從熟悉的腔調。
他握著照片,已經走完了全部的樓梯。
站在樓道口,他都能夠感覺到此刻臥房裏的戰況有多激烈。
“宋玉慶,你別逼我!”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