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宸隻專注地看著那紅泥炭爐之上的紫砂孟臣衝罐,回道,“嘖嘖……能聽到你說句人話真是難得。”
“十七從來都隻對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不是人的,自然不說人話。”
聽得陸宸那一聲啞言的嘁笑,遲幼欽沒來由心情很不錯,也就安安靜靜看著陸宸用那茶則量茶入罐。
“十七,你與宸是故交?”
“嗯,是故仇。”
“嘁!你有資格麼?”
回之以嗤笑,遲幼欽果斷忽略掉陸宸,轉而對玉笙問道,“你是醫公子,玉笙?”
“嗯。”
“果然是人如其玉,比陸宸的名字貼切多了。”
“嗯,十七倒是和皇甫當初說的話一樣。”
真是不巧!
頓了一晌兒,遲幼欽又繼續誘問道,“十七聽聞醫公子醫術卓群,不知可是真的?”
“嗯。”
真不謙虛。
“你看我順眼麼?”
玉笙聞言一愣,轉眸看著雙目泛光的遲幼欽,“十七何意?”
“額……是這樣的。江湖不是傳言,這醫公子治病救人的原則不是看那人看不看得順眼麼?”
“十七身有疾?”
“你看看,有麼?”
玉笙隻打眼遲幼欽一眼,而後說道,“無病無疾。”
“不對,我身子不好,一點都不好!循義,你跟醫公子說說,我哪兒不好?”
被遲幼欽點了名,孟循義才猛地回過神來,收回一直放在那孟臣衝罐上的目光,看了一眼依舊背對自己的遲幼欽和一旁正看向自己的玉笙。
是給自己創造機會?
沉默一晌,孟循義才說道,“遲哥內陰外陽,懼水易寒,此乃體寒。另性情易變,性急之時易入魔怔,此乃魂虛。此外,遲哥有眼疾,雖不致盲,但一丈之外的物什,便看不清了。”
機智!
“十七,你有眼疾?”
“是啊……正所謂‘散亂空中千片雪,朦朧物上一重紗。縱逢晴景如看霧,不是春天亦見花。僧說客塵來眼界,醫言風眩在肝家’,說的就是在下。”
“好詩!”
“果然是個睜眼瞎!”
有他什麼事兒?至於這麼拆台麼?
皇甫懿這麼冰冷的人都端端正正誇了詩,這陸宸就是故意跟自己對著幹!
白了一眼陸宸,遲幼欽又轉而對著聽完之後便一直打量自己的玉笙說道,“呐,我人就在這裏,醫公子若是不信,要不診斷一二?”
“白術。”
“公子。”
“把脈枕取來。”
接過白術遞過來的脈枕,玉笙急不可耐地示意遲幼欽將雙手依次隔著,而後便細細診脈,診完左手診右手,診完右手又再診左手。漸而漸,麵色便更是凝重。
一旁坐著的陸宸和皇甫懿見狀,相視一眼,這玉笙這樣的臉色,他們可是多年前才隻見過一次。莫不是這十七當真有什麼頑疾是他沒遇到過的?
“少爺,茶水沸了。”
聽聞婢女的提醒,陸宸才回過神來,見罐中茶水已沸,便執了茶夾細致攪了漩渦,用茶則再細細盛茶,小心放入漩渦中心。
“奇怪。十七,你可曾吃過什麼相生相克之物?”
厲害啊,都這麼久了,居然還能聞出味兒來……
“醫公子此話怎講?”
“你身體本無大礙,麵色紅潤,除了氣息微弱,其餘本該正常。可實際,正如這小兄弟所言,內陰外陽。這樣的體質,正常人是遇不到的。但若說這是大病,卻也不是。隻是你身體承了本不該存在的食物,盤桓體內,久久不能排泄,故而會漸漸吞噬體內的陽氣,致其向陰,從而易寒。而你這眼疾,實算不上,隻是過用目力,久視傷血,血傷氣損,以致目中神光不能發越於遠處。不過,受了這等虧,你卻依舊能行動如常人,十七的體質,確實難得。”
默默聽完玉笙的話,遲幼欽對於他最後的評價隻想說,從小就吃著祖國的糧,祖國的油,能活這麼大,自然百毒不侵了……
這玉笙確實比孟循義有本事,不僅看表,還就這麼一會兒會兒就能道清其中緣由。那些連自己都沒聽過沒想到的,他竟都說出來了。
這個師傅,替孟循義要定了!
隻是,這事兒還得慢慢來。這玉笙看著和氣,其實,可防備著人了。
“十七,此次武林大會之後,你可有旁的事?”
遲幼欽被這玉笙突然的一問便是一愣,怎麼感覺他給自己把脈之後……
態度就變了點兒?
“暫時無事。醫公子何意?”
玉笙一聽這話,竟就不掩雙眸的喜色,直盯著遲幼欽問道,“那十七可願來本少的伏幽穀?”
伏幽穀?
“十七,本少的伏幽穀可是個好地方,山明水秀,青竹林苑,無塵世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