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承運一十八年,四月。
邊城,念春坊。
五年如一日,這念春坊中的姹紫嫣紅,依舊那麼美豔,隻是在白日裏,大多都在屋子裏歇息,為著夜裏的恩客到來。而今日,念春坊卻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正端坐在念春坊的舞台正前方,端著手中的大紅袍,和一旁的花娘討價還價。
花娘手上點著一遝銀票,臉色卻不大好。“玉媽媽,你這千裏迢迢地來我的念春坊,就這點兒誠意?”
玉媽媽,玄都星月閣的老~鴇,千裏迢迢,帶著銀子到這遼西邊陲之地的邊城,隻為了一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人。
對於貪心不足的花娘,玉媽媽卻是難得地好脾氣,執杯道,“花娘,咱們也算是老合作了。每次我星月閣給你的姑娘本兒,可都不少。”
花娘聞言低頭抿笑,嬌柔地歎一口氣,道,“在玉媽媽眼裏,我念春坊的花魁,就值一萬兩?”
一語說,花娘帶著唇角那一絲不屑,瀟灑地將那一遝銀票毫不憐惜地摔回玉媽媽麵前的桌上,而後嚼著嘴角的得意,端著茶杯,轉而看向虛空的舞台。
對於花娘這麼不知好歹的性子,為了那個人,玉媽媽也算是跋山涉水而來,這誠意,還不夠?想這魏國大小七十二花坊,從前誰不是巴巴兒地朝星月閣送姑娘,何曾像今日這般,還是她玉媽媽親自來?
思及於此,那玉媽媽也沒什麼好臉色,當即冷臉沉聲道,“花娘,你可別太獅子大開口了!咱們合作這麼多年了,我星月閣是什麼樣兒的地方,別說你不知道!”
花娘轉頭看向麵有韞色的玉媽媽,卻是沒因她那怒氣鬆口半分,“玉媽媽,你也說了,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我花娘什麼時候跟你獅子大開口過?”
頓了一頓,花娘又繼續說道,“可是這次這姑娘,跟以往的姑娘可不一樣。不然,怎麼能讓你親自從玄都趕到這遼西邊城來?”
花娘這一說,玉媽媽卻有啞巴吃黃連的苦。
這念春坊的花魁,兩年前在遼王府舞了一曲佳人,而後那名聲竟就散遍大江南北。她玉媽媽也做了二三十年的老~鴇了,什麼樣兒的女人沒見過?可這樣在邊城一舞就傾盡天下的女人,她確實是第一次聽說。
自來各地勾欄地的女人,都擠破了腦袋想去星月閣。這邊遠的念春坊自然也不例外。可這女子卻不同,隻聽說她舞藝卓群,真正見過她的人,卻沒幾個。也因為那女子,這念春坊的名號,在他們這一行,這一年,可是名聲大噪,若是拉一個恩客一問,不知道星月閣和念春坊,他都不好意思說他是常客。
這等有市場有潛力的人,玉媽媽自然是想挖到星月閣大撈一筆了。可卻沒想到,第一次派的人,無功而返,說是花娘不放人。第二次,又派人拿了五千兩來,依舊不放人。
這次,她將星月閣交給信得過的人之後,就親自帶著一萬兩,趕了兩個月的路,終於到了這傳說中的邊城念春坊。
卻是更沒想到,那花娘在那一萬兩麵前,竟半點不為所動。
“花媽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五年前,你星月閣的一個三等姑娘,一夜都是叫價十萬兩。莫不是在你眼裏,我念春坊的花魁,連你那四年前的三等姑娘都比不得?”
悶聲大半晌,那玉媽媽突然破聲笑出,“哈哈……哎喲!花娘,你這可是提醒我了。唉,你說,我怎麼就會覺得你這邊城花魁頂得上我星月閣的三等姑娘了?雖說三等姑娘是聽著不好聽,但那人,卻都是各個樓裏坊裏拔拔尖兒的姑娘才去得了我星月閣。唉……罷了罷了,一個連三等姑娘都不知算不算得上的人,不要也罷。”
一腔瀟灑地說完,那玉媽媽果斷就將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起身領著身後的人,幾欲離開。
搖著水桶腰走到念春坊門口,卻依舊沒聽到身後有什麼動靜。不合常理啊!
一番計較之後,玉媽媽不禁緩了腳步微側身朝花娘看去,見著的,卻是那花娘依舊處變不驚地坐在原位置上品著杯中的茶,一臉溫笑,好不愜意。
氣鬱上心頭,玉媽媽何曾受過這等待遇?
“走!”
一聲悶喝,玉媽媽便領著身後的四人徑直踏出念春坊的大門。
“玉媽媽!”
玉媽媽怒目看著念春坊門口突然攔在自己麵前的五七龜奴,良久之後,冷哼一聲,轉身看向朝自己扭挪走來的花娘,濃眉微挑,“花娘這是什麼意思?”
花娘巧笑盈盈地略過玉媽媽身旁的四人,走到玉媽媽麵前,一副好姐妹好閨密的模樣,挽著玉媽媽的手,轉身朝回走。
餘光掃到那玉媽媽又欲發作,花娘才含笑開口說道,“適才姑娘在準備。現在,我就讓你先驗貨。驗了貨,你瞧著,咱們念春坊的姑娘值不值得你星月閣的三等姑娘之後,咱們再議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