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大聲點,我聽不清。”
“嗯,您繼續說,我一直聽著呢。”
“好的,好的,絕對沒問題。”
“行行,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我現在啊,我在吃飯呢。”
“不麻煩,不麻煩,我馬上回去準備資料。”
“我辦事,您放心。”
陶然自導自演了一出戲,麵帶歉意地對醫生說:“不好意思,我這邊臨時有點事,得趕緊回去幹活,這個……”
醫生不明就裏,以為她真的這樣忙,忙禮貌客氣地說,“工作要緊,這也證明你對公司很重要,去吧,我們再聯係。”
陶然被那句“再聯係”寒了一下,放下AA的錢,落荒而逃。
屁顛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看著陶然不說話。
陶然正在擦著一個花瓶,她家裏一塵不染,有條不紊,每一件東西都擺放在它該在的位置上,就和她人一樣,有板有眼。她瞟了屁顛一眼,“你給我找的,不是屌絲,就是變態。”
屁顛撫著額頭,冤枉地說道:“祖宗!咱倆都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我要害你還不趁早,何必等到今天。你倒是說說,新華書店怎麼了,證明人家踏實好學,天天向上。皮肉分離又怎麼了,證明人家幹淨、清爽!”屁顛一個勁兒地轉圈圈,“我的姑奶奶,這個地球上沒有一個和你生活習慣一模一樣的人,月球上也不會有,全宇宙都沒有!”
陶然頹然地坐下,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你就甘心看著我孤苦終老?”
“我這不還是陪著姑奶奶您嗎?”屁顛小聲嘀咕。
“總有一天你會嫁人。”陶然鄙視地撇嘴。
屁顛大叫:“我嫁給你你又不要。”
陶然推他一把,“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否則我就休了你這個藍顏。”
屁顛抓狂,“你是逼我非得給你找一個男版陶然?”
“嗯,”陶然挑眉,說得理所當然,“最好是一麵鏡子。”
屁顛陷入沉思。
藍顏果然是靠譜的,在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居然真給他找到了那麼一位據說各方麵都和陶然很相似的男子,這回一定令她滿意。
於是第三個周六,陶然和她的第三位相親對象見麵了。
那是個型男,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
聊起平時的飲食、愛好、習慣,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型男笑眯眯的,“咱倆真的太像了。”
“真的就跟鏡子似的。”陶然沉醉在心潮澎湃中。
屁顛的短信如期而至,“此男,海裏撈針所得,可還滿意?”
陶然回複:“堪稱完美。”
型男試探般地碰了下陶然的手,陶然羞澀地一笑,沒有反抗,型男放心大膽地拉起她的手,陶然感覺從沒有過的幸福感溢滿全身。
“我們去哪裏?”型男問。
“隨你。”不管去哪裏,哪怕就這麼走下去,也很開心。
兩人就這麼沿路走在大街上,手挽著手,旁若無人地大笑。可走著走著,陶然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她此時站在型男的右邊,突然停下腳步,換了個位置站到了他的左邊。“不好意思啊,我習慣走在別人右邊,嘿嘿。”
“太像啦,我也是!”型男興奮極了。
過了一會兒,型男大概覺著有點別扭,和陶然又換了一個位置。
沒過多久,陶然渾身都不自在,又換了回來。
兩人就在大街上,你一左我一右地換過來換過去,惹得路人紛紛矚目,交頭接耳地議論。
一道黑線掠過額頭,陶然吼道:“停!”
型男摸著下巴,“要不,咱倆排個隊,前後走?”
“試試吧。”也隻能如此了。
於是,陶然跟在型男身後排隊走,果然各自的步伐都自然了許多。
他們穿過一條又一條馬路,經過一個又一個紅綠燈,拐進一個又一個小巷,型男滿心歡喜,“這世界上怎麼可以有一個和我那麼像的人,我們上輩子簡直就是一個人啊!”他慶幸能夠在茫茫人海中與陶然相遇,深情回眸,卻發現身邊已是空空如也。
陶然早在他沉浸於幻想中的時候,悄然離去了。
屁顛氣衝衝地指著陶然,怒吼:“你有病啊你!”他臉漲得通紅,額頭青筋都暴了出來,他向來說話溫言細語,這回罕見的怒發衝冠完全是為了陶然相親的事。
陶然麵帶倦容,神情萎靡不振,她憂傷地眺望著遠處的街景,可憐巴巴地說:“我還真有病……”
“有病看病!”屁顛一把揪起陶然,連拖帶拽地將她弄出了門。
屁顛打了輛出租報上地址。
“這是什麼醫院?我怎麼從沒聽說過。”陶然問。
屁顛沒理她。
車停在一棟二層小洋房前,環境幽雅,周圍種滿了花花草草,仿佛童話世界中的花園。在洋房的大門上懸著一塊精致的掛牌:“情流感治愈中心”。
陶然摘下墨鏡,眯了眯眼,微微皺起眉心,“你帶我來這裏看病?”
“你可別小看這裏,”屁顛不由笑了起來,“我帶你見的這位專家是美國西太平洋大學心理學博士,社會學博士和人類情感學博士,厲害著呢。”
“是嗎?”陶然撇撇嘴,“現在博士這麼不值錢了?”
屁顛默了下,“他還有個‘麻辣情醫’的稱號,值不值錢,你去會一會不就知道了。”
陶然有了點興趣,“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進去?”
“不用,”陶然斬釘截鐵地說。她看著出租車載著屁顛離開,籲了口氣,之前的堅定在她臉上已看不見。她也很茫然,丘比特的箭為什麼老射不中她,也許是因為她太瘦了吧。她喜歡所有完美的事物。難道這樣也有錯?隻是,這世界哪來的完美呢?
她在門外徘徊許久,終於咬了咬牙,步子沉重又緩慢地邁進診所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