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大嫂成了大忙人。每天上午去販菜,中午回家還要做飯。家裏喂了二十多隻雞,又喂了兩頭豬,這兩頭豬都一百多斤了,長得白白胖胖的,兩隻耳朵又肥又大的耷拉著,大扇子似的,一搖頭便一扇一扇的。再有個把月就夠磅了,那就是家裏一筆可觀的經濟收入,所以就成了心肝寶貝。胖大嫂每天早上開門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豬圈旁看看豬。那天早上,她發現那頭長白豬臥在圈裏病懨懨的,不站起來,昨晚為它拌的豬食它沒吃,便放開嗓子,“哦??……”喊豬,那聲音就像嬌滴滴地喊孩子,但它仍然不動。她拿個小木棍,輕輕敲敲它的腰身,敲了好大一陣,豬才懶洋洋地站起來,嘴觸到豬食盆邊又縮了回去,然後“撲通”一聲又臥下了,任憑再怎麼喊,再用棍敲,它就是不站起來。胖大嫂心想,豬是病了,得抓緊時間為它治病,趕快去街上找獸醫。
太陽高高地升起來了,把大地照得金燦燦的,空氣格外新鮮。
吃了早飯,胖大嫂從屋裏出來,看到大萍在壓井旁洗衣服,她問,大萍,今兒不上學啦?
星期天。說這話的時候,何大萍隻管蹲著洗衣服沒抬頭。
咱上街吧,豬不吃食,找獸醫,給它包點藥。胖大嫂說著又來到豬圈旁看看那頭豬。
何大萍說,好吧,順便給我買條褲子,我的褲子爛了。
等豬賣了,我手裏這幾個錢還得給豬買藥哩。
何大萍站起來也到豬圈旁看看那頭病豬說,娘啊,等這兩頭豬夠磅了,咱買頭母豬,叫它生豬娃,一窩能生十多個呢,賣豬娃比養豬賺錢。
胖大嫂想想說,對呀,這個想法好哇。
胖大嫂和何大萍一同來到集市上,這天正逢集,大街上人流如潮,萬頭攢動。街邊地攤旁小販的叫賣聲,拉架子車的喊叫聲,公共汽車刺耳的喇叭聲,滿街行人的喧囂聲交織在一起,使整個長龍般的大街上亂哄哄的,像上下翻滾的一鍋粥。胖大嫂和何大萍穿過人流,走到郵電局門口,有位抱著小孩的中年婦女攔住她們。她懷裏抱住一歲多的孩子,可憐巴巴地說,幫幫俺吧!大嬸、妹子,俺看您是好人。俺從北京給孩子看病回來,身上的錢被偷了,回去的路費都沒有了,你們行行好吧!她一臉疲倦的神色,說著眼角裏流出淚來。
胖大嫂怕見人流眼淚,頓時一股憐憫之情油然而生,心想誰沒有遭難的時候,自己最能體會到困難時的滋味,如果有人伸手幫一下,就會感恩不盡,終身難忘,哪怕得到一句好話,就足以溫暖你一生。
那婦女又說,行行好吧!
何大萍站在母親身邊,不時地拉拉母親的衣襟,意思是不讓母親掏錢。那婦女看著胖大嫂有些猶豫,緊接著說,俺回家,就把錢寄還給你,你給俺留個地址吧。
你要多少錢?胖大嫂問。
三十吧。
胖大嫂摸摸褲兜,邊掏邊說,我就這三十塊錢,給你吧。這三十塊錢是胖大嫂一個多月掙的賣菜錢。這在八十年代初不算是小數。
頓時,那婦女齜牙笑了,圓圓的臉龐就像一朵盛開的向日葵,連聲說感謝的話,邊說邊抱著孩子匆匆忙忙地走了。
何大萍翻翻白眼說,娘啊!你上當了,她說回去給你寄錢,那一準是騙你的。你想啊,從北京回來,咋能路過咱這呀?如果她是本地人,也要不了這麼多路費啊!再說你也沒有告訴她地址呀。
對呀!我咋沒想到這呢。胖大嫂恍然大悟,抱怨女兒不當麵提醒她,但又自我安慰說,隻當做好事了,做了好事心裏舒坦。
你還有錢給豬討藥麼?
胖大嫂一拍大腿說,咦!這咋辦哩?要不,先討個藥方。
胖大嫂和何大萍並肩走著,來到獸醫店門口,見房門緊鎖。這家獸醫店就在大街旁邊,是一間低矮破舊的青磚小瓦房。原來是一家私人開的小飯店,後來人家不幹了,就轉讓給那個經常遊鄉的獸醫,這個獸醫一般情況下就在獸醫店裏。有人來說說他家的牲畜得了病,有什麼症狀,獸醫就憑多年的看病經驗,包點藥,讓來人帶回去喂喂就好了。有時,遇到病重的牲畜,就跟著來人背上藥箱遊村去了。胖大嫂和大萍站在獸醫店門口,街上趕集的人在她們身旁來往穿梭,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形成了混亂的人流。大萍說,娘,我看咱的豬也沒多大病,可能是吃食吃著了,喂點消食的就行。胖大嫂說,我看也像,昨天中午我賣菜回家,剩的爛菜葉子,給它剁剁,拌些飼料,它吃得可凶,誰知到晚上就不吃了。
何大萍說,咱主要是飼養無方。
喂畜牲還要啥方?
書店裏專有喂豬、喂羊、養牛、喂雞等方麵的書,隻有科學喂養才不生病,長得快,咱也不懂,瞎喂。
那咱去書店瞧瞧。
走。
二人來到書店。何大萍站在櫃台外,仔細觀看書架上的各種書籍,看有沒有養豬方麵的書,也許上麵還有藥方呢。她費了很長時間眼神,也沒有發現要找的書,隻好詢問營業員,營業員為她找到一本飼養豬及預防疾病方麵的書。何大萍翻翻看看,突然眼前一亮,說有了,這上麵就有針對咱家豬病的藥方。她一陣驚喜,想買下這本書,看看定價十幾塊錢,問母親還有沒有錢?母親說,兜裏就剩兩塊錢,這咋辦?何大萍說,我先把藥方抄下來吧。何大萍抄了藥方說,咱走吧,如果碰到熟人借點錢把藥討了。
你一會就成獸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