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2 / 2)

等那些人一走,一群人才敢跑到137。邱翔臉上鮮血淋漓,已經看不清麵目,楚青大聲叫他的名字,邱翔動也不動。

“快送醫院。”楚青搶過秋姐的手機就撥號碼。

“你打吧,急診費你來出。”秋姐竟是一臉嘲諷。

楚青呆住,對啊,錢呢?她自身難保,哪有錢助人為樂?

小葵也跑了過來:“別打120了。老板有輛板車,咱把他送到診所去吧。”

胡大強跑步推著板車,上麵鋪了一床破舊的棉被,邱翔閉著雙目,慘淡的臉被日光照著,血跡已經凝固,看上去有一種令人絕望到死的恐懼。突然他睜開了血肉模糊的眼睛,對跑在旁邊的楚青說道:“不要送我回黃巧雲那裏。”又頹然閉上了眼。

楚青心底有一股寒氣升起。

胡大強一邊跑一邊罵道:“邱翔,你怎麼不死了算了。洋洋被你害慘了,你個狗日的知道嗎?”

邱翔沒有動靜,似乎已經聽不見。

診所的大夫也要收錢,眾人湊了五百,墊上。楚青也拿出一百。這是她的極限了。

從診所回來,楚青呆若木魚。人窮命賤,她方楚青不能落到這種地步。她誰都比不過,沒有胡大強的聰明刻苦,沒有邱翔的狡猾忍耐,甚至沒有洋洋那樣的灑脫不在乎。她隻是個普通的女人,一個沒有前途的人。她還有一絲希望,一定要盡快拯救自己,口袋裏還有兩百多,足夠買張火車票到上海。

她等不及了,再不從這個黑暗的角落逃離,她就要冷死了。

“張明楷,我到上海了,你來接我吧。我在新客站。”早上六點,窗外還是一片漆黑,楚青下了火車又進了候車室,感冒更加劇了,她捧著一杯熱水取暖,身上隻有三十塊錢了。

“你哪位啊,大早上打什麼電話?”張明楷顯然還沒起床,頭腦並不清楚,再加上楚青因感冒聲音變調,沒有認出她來。

“我方楚青啊,我來找你玩兒了。”楚青大聲喊著,幾乎要哭出來。

“老天,你怎麼來了?”一聽見方楚青三個子,張明楷馬上清醒過來,“你等著啊,我馬上去接你,半小時後到,你在哪個候車室啊?”

楚青告訴他是二號。

張明楷道:“別到處跑,我去找你。”

楚青大力地點頭,後來才想起對方看不見。

十幾分鍾後,楚青就坐不住,她真怕張明楷早到了找不著她,幹脆拉著行李跑到了外麵等著,看天色一點點亮起來。

“張明楷,你快來吧。”她不住念著。

現在,他就是她生命中漸漸亮起來的晨光。

眼皮滯澀,頭腦昏沉,火車上,她一分鍾都沒睡過,不停地想著將來。此刻,她蹲在行李箱後,頭垂在行李箱上,漸漸困乏。

張明楷到了車站,沒有注意到候車室門口蹲著的一隻行李箱,後麵還有一個小人困乏地蜷縮著。他到了樓上2號候車室查找。現在還不是客運高潮期,沒有多少人。可是找了幾遍,他還是沒看到心中想念的人。他掏出手機,撥過去,卻被告知,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楚青的手機沒電了。

張明楷急得什麼似的。

他想到可能是楚青等不及,到外麵去迎他。於是,他重新到了門口,甫一出門,右手邊一隻墨綠色的Polo拉杆皮箱躍入眼簾,他心頭狂躍。張明楷記得很清楚,上大學時,嫂子送給楚青的禮物也是這樣一個。再仔細一看,箱子後麵縮著小小一個人,嘴巴微張,似乎已經睡著。一隻色彩繽紛的小辮子絨線帽子低低的包住腦袋,中長的直發垂在箱子上,不會錯了,正是楚青。

張明楷心情十分奇怪,楚青在他麵前從來沒有流露出如此嬌憨的情態,她一向爽快淋漓,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不得理也不饒人,是的,他很怕她,卻又那麼癡迷著她。方楚青之於張明楷,就是一味毒藥,一味沒有解藥的毒藥。

心裏最柔軟處猛然一動,他伸出手去,想要去擰一擰那張臉,不敢相信麵前這個睡覺似乎還輕微打呼的女子就是楚青。

他的手溫暖如春,睡得瑟瑟發抖的楚青感覺到一個熱源向自己湧來,不禁主動迎上他的手,還像小貓一樣蹭一蹭。張明楷頓時像被電擊中,電光火石間,元神複位。靈機一動,用大手拍拍那張小臉,“起來了,方楚青。”

楚青清醒,但是尚不知身在何處,一雙迷離的眼睛漸漸聚焦,終於發現站在麵前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彎著腰,眯著眼,向她看。背後就是陽光。她渴望的晨光終於來了。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