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何少文的一個決定,加上婆婆表態支持,擾亂了她的發財大計。聽人說像貓啊、狗啊之類的動物都通靈的,能看到一些人肉眼看不到的東西。為了完成丈夫迎娶鬼新娘的心願,她不得不暫時找地方轉移這些寶貝狗隻。
鄰村姐妹秀蓮告訴慧雯,說她家有個地下室,可以暫時騰出來借給慧雯安置狗隻。兩家房子隔著兩條馬路三個路口。“麻煩是在所難免的,但為了能再過上安生日子,就暫且忍了吧。”慧雯對姐妹自嘲般解釋道。當然她還有自己說不出口的秘密,為了女兒這個軟肋,她隻有啞忍,多年來她也曾經努力過想為何少文懷上一男半女,然而造化弄人,她終未能如願,眼看守著老是抑鬱寡歡的丈夫,她隻能看在眼裏急在心上。
婉玲是在事後才得知噩耗的,那晚她在農村的知青村裏跟一幫女知青聊到很晚才入睡,天蒙光時,公社的生產隊長忽然派人來喚醒她說她家來口信了,說她母親萬慧雯出事了,催她趕快回家一趟。
當時的她慌作一團,都不知咋辦了,後來鄰村一個姓何的知青剛好進城,便順帶捎上了她……
“你也當過知青?哪個村子上的?”聽到這裏麥知秋冷不丁問了婉玲一句。
“張家村的。”婉玲答。
“哦,我知道張家村,就在咱落戶的那個村子邊上。”知秋孩子氣地瞅著婉玲。
“別打岔!咱別理他,妹子,繼續講下去!”張玉華狠狠挖了知秋一眼,饒有興味地催著婉玲趕快往下講。
“姓何的知青?”穗穗在一旁偶然聽到,不安的感覺猛然襲上心頭,她皺了皺眉頭,婉玲阿姨的女兒小餘兒在她身旁扯了扯她衣袖:“姐姐,快點,輪到你了!”穗穗甩甩頭,也許這故事太過恐怖了,她回過神來繼續跟小餘兒玩那把五粒石頭子兒的拾子兒遊戲。
於是神情有點淒迷的婉玲阿姨接著講述下去:
那晚母親萬慧雯一個人來來回回地在公路上牽著狗隻遷徙,她心中那個痛啊,想想自己都近四十歲的人了,女兒不在身邊,眼前唯一的男人卻總與她貌合神離。或許是上天對她年輕時的衝動做出懲罰吧,丈夫丈夫,一丈之內都無法成為她的天她的地。這麼多年,生計的艱難,養育女兒的操勞,無法依靠的空心愛人,讓她憔悴讓她厭倦讓她心有不甘,但是無論什麼委屈,隻要還能保住婚姻,她都認了,都忍了。這個堅強的女人,這個孤獨的女人,就這樣一路任心滴著血,眼流著淚,默默地奔波在她人生的最後一程路上,直到被那輛倒黴的車子送去了另一個世界。
她是在趕最後一批狗隻的時候出事的,一輛在當時鎮子上剛剛冒頭引來萬千豔羨目光的人貨車飛快地從她身旁開過去,天都黑了,那司機也沒開車頭燈,悄沒聲息地就把淚眼迷離的萬慧雯撞上並帶出滑行了近兩百來米。來不及交代一句身後事,萬慧雯就眼睜睜地結束了她的一生。
時鍾在子夜十二點響了起來,“當當當……”連敲了十二下,從敞開的大門到大廳裏臨時布置的供桌,沿途燃亮著數支大香燭,在何少文捧著盧阿梅的遺像走過時,燭光不斷地搖曳著幻化出一個又一個光圈,在何母、盧母的見證下,龍鳳燭前少文為阿梅的遺像掛上了一枚戒指。阿梅的幾個親屬相繼上前鞠躬,盧母又蹲著燒了紙糊的被、棉、夾、單衣各一件,內裝耳環、鐲子、戒指之類首飾的錦匣兩對,一聲“阿梅,你安心上路吧”,終於結束了這個冥婚儀式。
人漸漸地散去了,終於完結了一件長埋心底20年的心事了,看了看鍾,何少文有點猶豫,點了根煙,開始仔細地回憶這些年來自己走過的路。
他的身體愈來愈不濟了,是煙酒過多,是壓力過大,還是濫服藥物的惡果呢?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他越來越討厭那個女人,那個占據著他妻子的名義的女人。他也恨自己的母親,若不是她一直催一直催,他絕不會這麼容易就讓一個女人當上他的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