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重遇阿梅後,她的美麗,她的柔弱,她的無助都深深地牽引著我,可以說她就是我唯一的一見鍾情的女人,我萬分珍惜和她的這一段情緣。
阿梅是個知足的女人,跟著我15年卻從不曾對我提出過任何過分的要求,每個夜晚,每個節假日我都無法陪伴在她的身邊,我知道她會等著我,她會一直地呆在我為她唯一添置的小小閣樓裏隔著窗紗守望著我的身影,這一幕總是溫暖著我在商場打拚異常疲憊的心靈。
可是,在我眼中一直隱忍、安靜、優雅的阿梅卻無端地跳樓身亡,離我而去了,也許是多年來為我做出如此漫長的等待終於令她不勝負荷了,從22歲到36歲,她把屬於一個女人的幾乎最亮麗的歲月都獻給了我,最終卻落得如此無名無分客死他鄉的下場,讓我委實心痛。於是當聽說她的初戀情人何少文願意接納她的靈位給予她名分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就趕過虎門去了,生前未能給阿梅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即使她死後,我都希望能夠親眼見證她得到歸宿和安息。
這時安怡已經知道了我和阿梅的事情,但她反而大方地主動提出陪我走這一遭。在何大偉家裏,安怡居然看中了尚在你媽媽肚子裏的你。倘若說我對盧阿梅有悔,那麼對安怡我絕對是心中有愧的,她希望通過你來綁住我,我也希望通過你能夠讓她獲得永遠的安慰。我們想盡千方百計把你媽媽請到了香港,你的出生帶給了我們前所未有的喜悅,我是打算正正式式地把你過繼到我名下的,可是,小魚兒啊,你媽媽卻在你兩歲的時候偷偷地把你帶走了。這件事多麼傷我的心啊!
當時我是多麼想親自趕過去找回你們,可是安怡卻在這個時候倒下了,原來當年的火災不僅令她腦部受傷導致失憶,更使她神經係統隱性受損,出現左半邊肢體行動不便,甚至連說話都口齒不清了。無奈之下,我也自感再無力照顧你們母女了,隻好放手,托人送了一箱嬰兒奶粉過去給你們母女之後,便從此失去你們的音信了。說真的,當時我對你母親婉玲多麼氣惱啊,我對她那麼好,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深深傷害了我,此情何堪啊?從此我發誓不再動收養的念頭,隻是一門心思地發展我的事業,守護我的愛人安怡。我不是個寡情的人,那種得到又失去心愛的人的滋味已經讓我徹底地死心了。
然而,令我心寒的還在後頭,我原本以為失去阿梅、失去你和你媽媽,都是我運氣不好而已,卻沒想到原來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套著一個的陰謀,而陰謀的炮製者竟然就是與我朝夕相對的安怡,我的妻子。是她親手毀了阿梅,也差點害了婉玲,這一切直到上個月她臨終之時才一一坦白告訴了我。
然而她對你的喜愛卻是真心實意的,雖然這也許隻是一種占有的欲望,就跟對我的感情一樣。為了得到你,她在你母親婉玲猶豫不決的時候,自個兒跑去虎門,哦不,那時還叫太平你外公何少文家,跟他說我包養了阿梅15年,跟他說他一生愛戀的阿梅不過是我這個香港老板的二奶而已,或許這個刺激對於已經癱瘓的何少文實在太大了,以至於他接受不了而當場昏厥過去,安怡後來告訴我她確實是想去氣死何少文的,也確實辦到了,沒過幾天,婉玲就哭哭啼啼地答應過香港待產了。而在婉玲生下你之後,安怡太想當你的媽媽了,她本來想讓你的生身母親婉玲不聲不響地從這個世界消失的,好在婉玲機警發現了不妙,於是偷偷帶著你跑回內地了。
我寧願安怡把這一堆秘密帶進棺材裏,可是她為了自己的解脫全部倒給我了。這一輩子雖然我的事業發展得還算順利,但這感情的債,特別是人命的債我拿什麼來償還呢?安怡為我毀了她自己,失去親人、失去健康、失去良心的安寧,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是不好再責怪她了,因為已經毫無意義了。現在找你過來,小魚兒啊,我也是非常自私的,隻想在下地獄之前,能夠向你們求得心靈的寬恕。請你原諒我!
聽完陳大發斷斷續續的告解之後,已經是太陽下山的時候了,就像了卻了一樁多年的夙願一樣,這個老人沉沉地睡過去了,在眼皮沉重得即將墮入夢中的時候,他還不忘告訴穗穗:“我會補償你們的,我無兒無女,遺囑裏就隻有你和你媽媽兩個人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