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急性白血病
急性白血病造血係統的惡性克隆性疾病。其主要特征是白血病細胞喪失分化、成熟的能力而出現異常增殖,同時正常造血受到抑製,臨床表現為貧血、出血、感染及白血病細胞浸潤機體各組織、器官所產生的相應症狀及體征。
急性白血病中醫病名定為“血癌”。在“血癌”項下將“急性血癌”作為急性白血病的中醫病名。在疾病發生與發展過程中,可與急性白血病既往沿用的“溫熱病”、“血證”、“痰核”、“癥瘕”、“積聚”等疾病相似診治。
“病因病機”急性白血病是正氣不足,先天已有胎毒,而後瘟毒,邪毒侵襲,由表入裏致髒腑受邪,骨髓受損,正虛邪實,耗氣傷陰,氣血虧損的動態病理過程。
1.正虛因素:《內經》中指出:“正氣存內,邪不可幹,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因此稟賦薄弱,體質不健,胎毒內伏是疾病發生的關鍵因素之一。母體虛弱,胎中失養,或孕育期間母體感受毒邪,潛伏於內,遺傳下代。先天不足,後天失養,衛外不固,無力抗邪而得病,同時,後天不足易罹患疾病,極易形成久病不複的諸虛不足。另外,大病失於治療,或辨證有誤,或選藥不當,形成久病不複,以致心血不足,心神失養;脾氣虛弱,統攝無權;肺氣虧虛,衛外不固;肝陰不足,肝陽亢盛;腎精不足,髓海空虛。諸虛不足,精髓不複可導致疾病遷延不愈。
2.飲食因素:暴飲暴食,饑飽不調,嗜食偏食,飲酒過度,或過食藥毒等均會中傷脾胃,而致胃不受納,脾失運化,氣血化生無源。同時,脾土虛弱,水濕不化,可形成痰濕。痰性流注,易流竄髒腑、經絡、肌膚而形成痰核;痰易與瘀血交織,形成痰瘀互阻,凝結於脅下形成瘕積;流注於經脈、肌膚之間形成痰核、瘰鬁。
3.邪毒因素:正氣虧虛,無以抗邪,或邪毒太盛,或長期受環境之毒滋擾,則導致邪毒入裏,侵犯五髒,損及骨髓而造成毒聚髒腑、骨髓的病理變化。毒邪侵襲,易傷營血,或內陷心包可引起危急重症。毒邪散發,遍布全身則會出現全身症狀。
(一)穀銘三臨證心法
穀銘三主任主任從本虛標實論治白血病。白血病素稱“血癌”,有急、慢性之分。急性白血病臨床上以發病急,伴有高熱、貧血、出血為主要特征。而慢性白血病則以乏力、低熱、消瘦及肝脾淋巴結腫大為主症,綜觀急慢性白血病的臨床表現,是正氣虛弱,邪氣亢盛,本虛標實之證,是脾腎虛衰的重證。
穀氏認為,由於正氣不足,脾腎虛衰,脾不化生,骨髓空虛,精血轉化不足,營陰血虧。正虛邪侵,傷陰耗血,邪鬱營陰,火毒熾盛則高熱不退。陰虛內熱則長期低熱。熱邪迫血妄行或傷陰耗氣,氣不攝血則出血。進而乏力、消瘦,脾虛生痰,痰核流注則淋巴結腫大,氣滯血瘀則肝脾腫大,由於本病發展迅速、病情險惡,因此在治療上應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標本兼治。
急性白血病臨床表現以發熱為主者,主要是正氣虛弱,邪毒內侵,蘊毒化熱所引起。穀氏常在辨證施治的基礎上,加用羊蹄、白花蛇舌草、墓頭回、羚羊角粉、魚腥草、七葉一枝花、大青葉、山豆根、青黛等。其中羊蹄敗毒抗癌,清熱涼血,是治療各類急性白血病的首選藥物,且用量較大;白花蛇舌草清熱解毒,據藥理試驗表明,對白血病細胞如急性粒細胞性白血病、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細胞有抑製作用;墓頭回清熱祛瘀,臨床觀察對白血病原白細胞數值較高者,有明顯效果;青黛有明顯抑製白血病細胞生長的作用。上述藥物聯合配伍羚羊角粉、大青葉、七葉一枝花等清熱藥,對白血病發熱者,有一定療效。
急性白血病臨床表現以出血為主者,主要是陰虛內熱,毒熱火熾迫血妄行,或氣虛不能攝血,或血瘀新血不得歸經所致。穀氏指出此病的出血病情急驟,不能單用某一類止血藥進行治療,而應以各類止血藥大量聯合應用,在辨證施治上有所側重。如急性白血病則應在清熱涼血,益氣止血藥為主的基礎上,加用收斂止血藥、祛瘀止血藥,常用藥是廣角、生地黃、黃芪、升麻、仙鶴草、三七粉、血餘炭、大小薊、白茅根、藕節、浮萍、杜仲炭、白及粉、地榆炭等。如上焦出血應用牛膝、降香引血下行;下焦出血應用升麻、柴胡升提中氣。另外,出血即瘀血,如患者肌衄所出現的瘀斑等則是瘀血證的特點。
急性白血病表現以貧血為主者,係脾腎虛衰,精血化生不足,或反複出血所致,因此穀氏認為應在健脾益腎補血的基礎上,有針對性地選用黃芪、當歸、穿山甲、雞血藤、生地黃、熟地黃、黑芝麻、核桃仁、紫河車、土大黃等。
病例陶某,男,49,單核細胞白血病。
患者於今年4月出現發熱頭痛、鼻出血,自以為感冒,口服土黴素、對乙酰氨基酚等,非但無效,反而病情加重。體溫波動在37.8~39.2℃,尤以午後為甚,並感疲乏無力,汗出心悸氣短,不欲食,進而麵色蒼白呈貧血貌,同時發現全身散有紅色斑點、斑片。至市某醫院檢查,周圍血象全血下降,收住院。經骨髓穿刺確診為“單核細胞性白血病”。經治療病情略有緩解,住院醫生轉請穀氏用中醫藥配合治療。
初診:1980年9月26日。患者形體消瘦,麵色蒼白,精神委靡,表情淡漠,目無神采,懶言聲低,鼻衄齒衄,身有瘀斑,發熱不惡寒,心悸氣短,動則尤甚,自汗盜汗,五心煩熱,口幹不欲飲,大便調,小便黃。檢查:體溫37.8℃,脈搏94次/分,血壓15.9/10.6kPa。頷下、腋下、腹股溝處淋巴結腫大,多如蠶豆,肝肋下1.5cm,脾肋下3.0cm,質中等,全身散在大小不一的紫紅色斑片、斑點。化驗:血紅蛋白40克/L,紅細胞1.31×1012/L,血小板24×109/L,白細胞2.6×109/L,中性細胞0.42,淋巴細胞0.48,幼稚單核細胞0.10.舌淡紫無苔少津,脈象浮大而數。係陰虛火旺,耗氣動血,氣陰兩傷之候。治宜益氣養陰,涼血行瘀,清熱解毒,以犀角地黃湯、當歸補血湯化裁。藥用黃芪30克,白茅根25克,生地黃、白芍、生山楂片、當歸、雞血藤、仙鶴草各15克,丹皮10克,焦梔子7.5克,犀角3克(銼,包煎)。水煎服,每日1劑。
11月6日,上方化裁方進29劑。自覺症狀好轉,發熱漸平,體溫37.4℃,鼻衄偶發,齒衄依舊,瘀斑色變淡,間有新生。飲食略增,他症同前。方去焦梔子之苦寒,加龜版、丹參養陰行瘀止血,再服30劑,熱平血靜,瘀斑逐漸減少,近日未有新發。精神轉佳,飲食再增,汗出減少,但仍感疲憊,心悸氣短,五心煩熱,口幹不欲飲,夜寐不實。每周輸血200毫升,脈弦細數,舌淡紅無苔欠潤。複查周圍血象:血紅蛋白77克/L,紅細胞2.45×1012/L,血小板56×109/L,白細胞4.5×109/L,分葉細胞0.52,淋巴細胞0.482,幼稚單核細胞0.02,嗜酸細胞0.01.綜觀脈證,虛火漸斂,氣陰未複,擬益氣養陰,補血行瘀。藥用黃芪50克,雞血藤30克,生山楂片25克,當歸20克,龜板、麥門冬、阿膠(烊化)、丹參各15克,白人參、穿山甲、五味子各10克,鹿角膠(烊化)5克。煎服法同上。
1981年3月10日,上方略有加減,連服3個月,諸恙明顯好轉,精神佳,麵有紅色,停止輸血。夜寐已安,心悸氣短和汗出煩熱均漸減輕,脈來弦細,舌淡紅,苔薄白。連續6次周圍血象檢查,各項均趨好轉。今查血紅蛋白108克/L,紅細胞3.2×1012/L,血小板60.0×109/L,白細胞5.3×109/L,中性細胞0.62,淋巴細胞0.36,單核細胞0.02.骨穿複檢:骨髓細胞增生尚好,但與正常相比略低,粒細胞係統增生尚可,但表現核左移,個別細胞內有輕度中毒顆粒,紅細胞係統與淋巴係統正常,單核細胞係統原幼成熟階段之細胞仍然存在,但比例不高,並且形態上的病理改變較前為輕,結合未梢血塗片觀察所見證明,療效明顯。氣陰漸複,血虛未充,刻守原意調之。藥用黃芪50克,熟地黃20克,當歸、雞血藤、太子參、枸杞子各15克,穿山甲、龜板、鹿角膠(烊化)、麥門冬各10克,五味子5克。煎服法同前。
上藥共服3個月,臨床症狀基本消失,肝脾回縮,偶見齒衄,近期血常規:血紅蛋白118g/L,紅細胞3.99×1012/L,血小板67×109/L,白細胞5.9×109/L,中性細胞0.72,淋巴細胞0.27,嗜酸細胞0.01.自動停藥,1983年5月25日隨訪,病情穩定。
本例患者係單核細胞性白白血病,臨床表現以發熱、肝脾腫大及淋巴結腫大,並有出血現象為主。是由熱毒熾盛,迫血妄行,瘀血內結,新血不得歸經所致。穀氏先以犀角地黃湯加白茅根、焦梔子、生山楂片、雞血藤、仙鶴草清熱涼血、解毒散瘀止血。合以當歸補血湯益氣攝血,養血滋陰以固根本。當出血症狀緩解,陰火熱毒之症漸消之後,再用當歸補血湯加雞血藤、穿山甲、龜板、人參、阿膠、鹿角膠、丹參等,健脾益氣,養陰消痞,軟堅散結。峻補虛損之氣陰,祛瘀以生新,諸症有所好轉,病情穩定。
(二)王三虎臨證心法
王三虎教授標本兼顧論治白血病。認為白血病總的治則是扶正祛邪、標本兼顧。扶正以大補精血為法,祛邪以涼血解毒為法。但在臨床實踐中,由於體質和病程的不同,往往表現為血熱毒盛和精血大虧兩大證型。一般地說,急性期多為血熱毒盛,慢性期多為精血大虧,而血熱毒盛和精血大虧兼而有之的也不少見。從臨床觀察可見,低增生性白血病以精血大虧為主要證型,甚至貫穿始終。
對血熱毒盛證,應以清熱地黃湯(原犀角地黃湯)、六神丸清熱解毒,涼血止血為主方。正如葉天士所謂:“入血就恐耗血動血,直須涼血散血。”故王氏擅用的藥有敗醬草、紫草、白花蛇舌草、雄黃、青黛、龍葵、大青葉等。
用敗醬草治療白血病是受《藥性論》謂:敗醬草“主破多年凝血,能化膿血為水”的啟發,認為白血病中白細胞異常增多,與化膿性疾病中白細胞增多類似,故在臨床首先運用大劑量(30~60克)敗醬草治療白細胞過高的白血病,效果良好。
後又發現業已證明有抗白血病作用的雄黃在《證類本草》、《本草綱目》中也有“化血為水”的記載,說明了古今醫家的認識。
紫草涼血活血,清熱解毒,對胃癌、食管癌、肺癌、乳腺癌、皮膚癌等癌細胞有抑製作用,雖然迄今尚未見到抗白血病細胞的藥理研究報道,但卻非常符合白血病血熱毒盛證的病機。白花蛇舌草清熱解毒,“對多種白血病癌細胞有抑製作用”。(《現代中藥學大辭典》)青黛、雄黃9:1組成的青黃散,是治療白血病療效可靠的成方。龍葵、大青葉清熱解毒,涼血,都是白血病血熱毒盛證的常用藥物。龍葵用量為15~30克、大量久服可引起腹痛腹瀉等毒副作用。這類藥在應用時,常配伍生薑,以防苦寒傷胃。
對精血大虧證,應以獨參湯、六味地黃湯、當歸補血湯補氣血、益肝腎、生精髓為主方。擅用的藥有人參、紫河車、魚鰾、龜甲、黃芪、當歸、熟地黃黃、龍眼肉等。人參大補元氣,功力雄厚,是將軍級藥物,尤其適用於低增生性白血病的精血大虧證,常能“挽狂瀾於即倒,扶困危於仁壽”。《本草彙言》謂:人參“補氣生血,助精養神之藥。”《現代中藥學大辭典》記載:“人參中提取物的20(R)—人參皂苷Rh2在體外能明顯抑製人單幼粒細胞白血病H升一60瘤株。”藥理實驗也證明,人參可增加外周血紅細胞、白細胞和血紅蛋白量,在外周血細胞減少或骨髓受到抑製時尤為明顯。臨床應用人參製劑結合化療或放療治療癌症。能使白細胞上升、肝功能好轉,增強淋巴細胞轉化能力,改善症狀,延長生存時間。紫河車、魚鰾、龜甲,均血肉有情之品,能填精補血,黃芪、當歸、熟地黃黃、龍眼肉則能補氣生血,取精血互化,氣血同源之意。這類藥在應用時,常配伍陳皮或砂仁,以防滋膩礙脾。同時,考慮到陰陽互根,陽生陰長之理,還酌情配合枸杞子、菟絲子、鹿角膠等補腎助陽之品。
就辨病用藥而言,根據現代藥理研究成果,王氏常選一些具有抗白血病作用的藥物。如蘇木、半枝蓮、天門冬、鹿銜草等。臨床上可結合症狀及病機,如氣滯疼痛用蘇木,熱毒用半枝蓮,陰虛發熱用天門冬,腎虛或關節痛用鹿銜草等。另外,對於具有相同或相近藥理作用的藥物,用藥一段時間後,主動調換用藥,不僅能充分發揮不同藥物的潛在作用而提高療效,對於長期需要服藥的患者,還有防止產生耐藥性的作用。
病例魏某,37歲,陝西合陽人。2003年5月8日在西京醫院骨穿刺診斷為“急性非淋巴細胞白血病ANLL-M2a”,當時雙側腹股溝可觸及一大小為1cm×1.5cm的淋巴結,質中,觸痛(+)。後予以DA方案治療2周,再次複查骨髓提示部分緩解。6月份以MA方案繼續治療,6月30日血常規:白細胞2.3×109/L,紅細胞1.70×1012/L,血小板618×109/L,血紅蛋白54g/L。2003年7月13日經人介紹前來就診。
刻診:麵色偏黃,精神一般,頭暈,困乏無力,胃部不適,口淡無味。舌淡苔少,脈弱。辨病屬急癆,辨證乃血中熱毒未盡,肝腎精血大虧,氣陰不足。法當養陰補腎,護肝填精,氣血雙補,兼清血中熱毒。方以六味地黃湯合當歸黃芪湯化裁。藥用炙黃芪40克,熟地黃黃、墓頭回各30克,山藥18克,山茱萸、赭石、白及各15克,當歸、人參、龍眼肉、黃精、竹茹各12克,牡丹皮、茯苓、澤瀉、枸杞子各10克,陳皮6克,青黛(後煎)5克,冬蟲夏草(另包)2克。水煎服,每日1劑。
複診:2003年7月24日,服上方20餘劑,自覺症狀好轉,複查血象也明顯好轉:白細胞4.5×109/L,紅細胞2.65×1012/L,血小板406×109/L,血紅蛋白86g/L。仍服上方,8月又進行化療1個療程,副作用表現較重,食欲差,易惡心,腿軟。舌紅苔黃,脈沉數。白細胞降至2.1×109/L。考慮熱象明顯,故在上方基礎上加敗醬草60克,龍葵30克,魚鰾15克,龜甲、半夏各12克,黃連6克,紫河車5克。服此方後,患者再未行輸血。
2004年1月2日,今日患者就診時,見精神氣色較好,舌紅苔薄黃,脈滑數。查血常規:白細胞4.6×109/L,紅細胞3.96×1012/L,血小板121×109/L,血紅蛋白133g/L,均在正常範圍。但已與西醫要求的化療時間推後了40餘天,而且患者拒絕繼續化療。藥用白花蛇舌草、敗醬草各60克,炙黃芪40克,龍葵、熟地黃黃各30克,山藥18克,山茱萸15克,當歸、人參、龍眼肉、苦參、焦三仙、山豆根各12克,牡丹皮、茯苓、澤瀉、枸杞子各10克,陳皮6克,紫河車5克。24劑,水煎服,每日1劑。
2004年2月6日,患者精神振作,麵如常人,舌紅苔薄黃,脈滑數。查血常規:白細胞4.5×109/L,紅細胞4.16×1012/L,血小板124×109/L,血紅蛋白123g/L。上方去山豆根、紫河車、龍葵、白花蛇舌草,加半枝蓮30克,蘇木、天門冬、鹿銜草各12克。水煎服,每日升劑。至2004年10月6日,前後服藥400多劑,不僅取得了骨髓緩解象的理想療效,而且在停用化療藥一年的情況下,近日複查仍然是骨髓緩解象,形如常人。
2005年5月4日,患者高興地述說,近一年多來,堅持服用中藥,已停藥2個月。前後經過2次骨穿,均為骨髓緩解象,證明“臨床治愈”未再複發。觀氣色如常,也沒有明顯不適,但舌紅,苔黃。爐煙雖熄,要防灰中有火,繼續以清熱地黃湯(原犀角地黃湯)加味減小劑量服用。
2006年6月2日,停用化療近3年,患者每月複診1次,基本上仍以扶正祛邪並用為法,涼血解毒貫穿其中。期間兩次複查骨髓,皆未見複發跡象。自述5日前冒暑開車升天,近3天渾身難受,頭木,乏力,舌紅苔薄,脈數。證屬暑熱傷氣,血熱仍在。六一散加味:滑石20克,麥門冬、石斛、荷葉、藿香、梔子、荊芥各10克,黃連、甘草、西洋參各6克。3劑,水煎服,每日1劑。
此後,患者恢複健康,但遵囑兩三月複診一次,先減補養藥,後減涼血解毒藥,以三物黃芩湯為主方續斷服用至2007年7月初,再觀後效。
本例說明了對某些類型的白血病來說,中醫立足於配合化療、固脾腎、益精血是明智的、負責任的。中醫、西醫目的一樣,都是希望患者康複。化療隻是在一定條件下還相當有效的以毒攻毒的一大治法,而中醫在針對病因、預防複發、改善體質等方麵頗有不可替代的優勢。這就是中醫的整體觀念在抗癌領域的具體反映。
病例謝某,72歲,廣西柳州市人。低增生性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初診:2004年10月21日,以頭痛、胸悶、乏力3個月為主訴。患者形體衰弱,精神欠佳,表情淡漠,皮膚鬆弛,皮膚黏膜未見出血點,無發熱,淺表淋巴結無腫大,胸骨有壓痛,肝脾未及。白細胞計數為1.2×109/L,血紅蛋白80g/L,血小板34×109/L,柳州市工人醫院骨髓細胞學檢查:低增生性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肝膽B超:膽囊結石。前列腺B超:前列腺增生。頭顱CT:輕度腦萎縮。西醫診斷:1.低增生性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2.膽石症;3.前列腺增生症;4.輕度腦萎縮。因患者拒絕化療,要求中醫治療。症見:麵色萎黃,頭痛頭暈,胸悶氣短,疲軟乏力,四肢不溫,舌淡脈弱。辨證屬精血大虧證,以自擬方通補三升湯為主方加減。藥用黃芪40克,茜草30克,熟地黃黃20克,山茱萸15克,當歸、黃精、菟絲子、沙參各12克,紅參、穿山甲、雞內金、靈芝、鹿角膠、玉竹、天花粉、枸杞子各10克。每日1劑,水煎服。
第3診2004年11月23日,諸症均減,夜尿頻,口渴,雙下肢困重,舌淡紅苔薄,脈細。白細胞為1.8×109/L,血紅蛋白80g/L,血小板34×109/L,未見幼稚細胞,效不更方。
第12診2005年2月27日,患者自覺短氣緩解,精神增加,夜尿頻數,手冷畏寒,舌淡脈弱。辨證為精血大虧證,陰損及陽,更方為:炙黃芪40克,熟地黃黃30克,紅參20克,肉蓯蓉、山茱萸、淫羊藿各15克,當歸、益智仁、金櫻子、桑螵蛸、菟絲子、枸杞子、沙苑子、鹿角膠(烊化)、覆盆子各12克,附子、紫河車各10克,肉桂8克,蛤蚧一對。
2005年6月19日第24診,頭痛,胸悶,乏力,尿頻,腿軟亦偶有反複,但總體情況尚可。考慮患者病情趨於穩定,服藥時間長,原方中藥量偏大,將藥量減少,配合益氣生血的中成藥(益血生)予之服用。藥用炙黃芪30克,覆盆子、沙苑子、天花粉各12克,台烏藥、益智仁、當歸各10克,肉桂5克。
第26診2005年7月13日,白細胞為1.0×109/L,血紅蛋白62克/升,血小板15×109/L,精神狀態亦不如前。係病重藥輕,病情反複。結果表明,白血病畢竟不是普通病,患者病情頑固,病重藥輕則難以控製疾病發展,導致病情反複,反證大量的血肉有情之品是必需的。繼用2004年10月21日方。病情穩定,生活質量尚好。
2005年12月22日因感冒,咳嗽住院6天,住院期間因停用上方,結果:病情又見反複,麵色無華,少氣懶言,食欲不振,白細胞1.08×109/L,血紅蛋白80g/L,血小板20×109/L。隻能繼服2004年10月21日方,改紅參為20克、加紫河車10克、鹿茸2克。
第59診2006年4月26日,患者精神可,自述耳聾,下肢浮腫,舌紅苔薄,脈弱。辨證為:氣血兩虛,耳竅不通,腎虧水停,藥用黃芪、茯苓各60克,骨碎補30克,紅參、熟地黃黃、澤瀉、豬苓各20克,防己、澤蘭、白術、當歸、牛膝、知母各12克,紫河車、靈芝各10克,鹿茸2克。
2006年5月14日第61診,患者精神可,聲如洪鍾,耳聾依然,下肢浮腫略減,舌紅苔薄,脈弱。複查:白細胞為2.2×109/L,紅細胞1.71×1012/L,血紅蛋白65g/L,血小板14×109/L。年老腎衰,九竅不利,氣血雖有改善,耳聾卻難複,勉盡人力,上方加:王不留行,葛根、石菖蒲各10克。
第81診2006年10月28日,患者單獨用中藥治療近2年,病情穩定,生活質量尚好。惟耳聾不效,繼用上方。
此後,一則年老體衰,行動不便,再則家人事忙,疏於用藥,隻能間斷服用上方,勉強維持至2007年3月,消耗殆盡而終。
本例單純用中藥治療白血病,抓住精血大虧證,陰損及陽的主要病機,重用紅參、黃芪補氣生血,熟地黃黃、當歸補血益精,枸杞子、沙苑子、菟絲子、淫羊藿、肉蓯蓉溫補腎陽,靈活加入紫河車、鹿茸、鹿角膠等血肉有情之品,使年老衰邁之體得以較好的生活質量存活兩年多,再次說明不能一味見癌抗癌,而要辨病、辨證論治。
(三)顏德馨臨證心法
顏德馨(1920~)教授,江蘇省丹陽人。同濟大學附屬第十人民醫院主任醫師,“國醫大師”。擅長內婦科疑難雜證,善於活血化瘀之法。辨證分型論治白血病。
1.診治經驗
1)治法以本病骨髓高度增生,與再生障礙性貧血的發病機製完全相反,應屬於實證。較多的則認為,既非虛證,也非實證,而是一個比較複雜的病理過程。在中西醫結合上,一般經過化療後發生骨髓抑製及緩解期,多主張用扶正,急性發作期用清熱解毒。
顏氏認為,目前治療白血病,化療期間可用西醫主攻,中醫兼補,以加強骨髓中正常造血細胞的生長因素,使矛盾的轉化有利於機體和正常血細胞,而不利於白血病細胞,也就是注意調動整個機體的抗癌能力,維持正常血細胞的生長。停止化療後應改補為攻,但這種治療用藥應該是辨證靈活,而不是機械、死板的。一切根據患者的實際情況出發,辯證法思想在這種情況下更為重要。
2)藥物:臨床觀察,犀角能使白細胞迅速下降,使高熱緩解,出血停止。李時珍曰:犀角治療吐血、下血及傷寒蓄血發狂、譫語、發斑,尚有解毒之功。常用的方劑有紫雪丹、神犀丹、化斑湯、犀角地黃湯、安宮牛黃丸,都以犀角為主要成分。
另以雄黃治療各型急性白血病,能降低白細胞和紅細胞,對血小板無影響,結合化療能起協同作用,也可作為維持緩解期的藥物。外敷治療局部白細胞浸潤有效,曾對腹水癌小白鼠做實驗,發現有抑製腹水及出血傾向的功能。
3)退熱:白血病來勢急,熱入營血,應從溫邪治療;虛熱則屬內傷範疇,多以益氣扶元、柔養肝腎之法治療。顏氏對發熱的治療,實者“藥不厭涼,涼不厭早”,投以羚羊角、神犀丹、紫雪丹,複方化斑湯,參差取用。臨床還看到一些患者的脈搏,如突然轉化為弦勁者,待往為複發之征兆,應及時用涼藥,治療青萍之末。病勢轉安,漸加補劑,如補中益氣湯、當歸補血湯等。
4)止血:虛則養陰清熱、涼血止血,或益氣攝血,可選用犀角地黃湯加黃芪,或歸脾湯加大補陰丸。實則急治其標,以止血安絡為主。除辨證施治外,單味藥如連翹、犀角、鮮生地黃、阿膠、紫雪丹、魚鰾膠等,具有一定的臨床價值。本著“血無止法”的方義,化瘀藥如蒲黃、赤芍、三七、大黃、羊蹄根、花蕊石等對症施治。顏氏還配合外治方法,以附子、生薑合搗,敷兩足湧泉穴,引火下行,同時以大黃末外敷太陽穴以降其熱。對顱內出血之患者,有頭痛、神昏,顏氏用羚羊角粉、廣犀角粉與紫雪丹同服,曾以此多次搶救垂危患者。此外,感染與出血相互關聯,治療中應稍加留意。
2.辯證分型
1)陰虛:消瘦乏力,低熱盜汗,頭痛頭暈,腰酸遺精,兩耳轟鳴,口幹舌燥,鼻衄齒衄,紫癜,視網膜出血,關節酸痛,咽炎,口腔炎,肝脾及淋巴結輕度腫大,舌紅絳、苔剝,脈數虛大。
2)陽虛:頭暈自汗,消瘦乏力,肢涼發麻,麵白少華,爪甲不榮,或四肢散在性出血,脈虛大或軟弱無力,舌邊齒痕,舌苔薄白,舌質白而潤,白細胞一般均偏低。
3)陰陽兩虛:麵色蒼白無華,或麵色緋紅,爪甲不榮,低熱乏力,自汗盜汗,骨節酸痛,腰酸遺精,便溏或便難,形寒,手足心熱,舌質淡,舌尖部起刺或舌質紅,脈弦滑而數,或沉微無力。
4)血瘀:胸腹痞悶,關節酸痛,胸脅引痛,低熱乏力,入夜多夢,大便色黑,肝脾腫大,月經不行或月經過多,舌紫或有瘀斑,脈澀或數,白細胞偏高。
5)痰熱:身熱頭痛,四肢乏力,鼻衄齒衄,皮下出血,大便不爽,扁桃體、腮腺、淋巴結腫大,舌苔厚膩,脈滑數有力,白細胞大致偏高。
6)溫熱:高熱急性發作,頭痛不止,譫語,煩躁不安,四肢有出血點,全身各部出血、尿血、便血,口幹而渴,手足瘛疭,舌絳,苔黃膩或灰黑稍絳,脈象弦數。
顏氏對白血病仔細分析歸納,認為辨證不外寒熱二證。陰虛、溫熱、痰熱等同屬熱性;陽虛、陰陽兩虛、血瘀等同屬寒性。分型對臨床治療上的意義毋庸置疑,但本病虛實錯雜,變化多端,因此,又不可執一方一藥以論治,必須詳細辨證,具體分析,隨證斟酌,不拘一法。如①陰虛用養陰清熱法。②陽虛用甘溫益火法、補陽配陰法。③陰陽兩虛則用陰陽平補法。④痰熱用清熱化痰、平肝軟堅法。⑤溫熱用清熱涼血、平肝鎮痙法。⑥血瘀用攻補兼施法。故對於各個階段的白血病皆有一定的緩解或轉化作用。
顏氏認為,分型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可以互相轉化的。一般來說,寒性各型病勢緩慢,若轉為熱性各型,則多為惡化之征兆,熱性各型病勢多較急,故死亡病例多見於溫熱型中。白血病各型臨床表現:多有形瘦無力、麵色不華等虛證現象。即使有個別類型或在病程中之某一階段,其實證現象較為明顯,但多為因虛致病,而不同於因病致虛,故是“本虛標實”,治多以補益為主。且患者血象即使穩定,其最後表現與腎氣虛脫的證候十分相似,又多數患者經用補腎之法,緩解機會較多。在治療中除辨證論治外,可選用人參粉、虎骨粉、牛骨髓粉及胎盤,均有一定臨床價值。故認為本病主要是腎虛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