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雷公坐了大堂,便將那三個女子帶上,跪在一邊問道:"你三人伴宿的?"一個女子說:"是。"雷公道:"你三人伴宿必知情由,從實招了,免受刑罰。"那女子道:"係本城東門袁秀才之女,父親早喪,原配本城張元吉,米公子叫了包成仁來說媒,母胥氏說已許人了不允,當夜領了三十多人,搶去破了身,昨夜不知被何人殺死。"雷公聽了袁氏之言,想米公子做出這事,所以如此。自古殺人者非良人,被殺者亦非良人。又向那兩個女子問道:"你從實說來。"女子回道:"我們是新來的,不知情由。"雷公大怒,正要動刑,忽一人拿紅布包被,大步進儀門,大聲叫道:"不要刑及無辜,殺人事我知道。"雷公在堂上聽得,便教帶那人上來,眾人來扯,馬俊說:"自去。"走到堂前,放了包袱,說:"小人叩頭。"雷公見那人生得異相,問道:"姓甚名誰?殺人情由你怎知道?"馬俊說:"小人山東人,姓馬名俊,殺人凶手不知,卻有四個首級。"雷公道:"在何處?"馬俊將包袱打開,抖出一個首級,雷公見了,想世上哪有這膽大之人,必是他殺的。眾衙役嚇得麵如土色。雷公問:"這首級從何得米?"馬俊道:"久聞米斌儀倚父之勢,強占良家女子,包成仁撮合,孫知縣貪酷,小人恨在心頭,所以殺了除害。見大老爺清正,小人不敢加害。自古殺人償命。"雷公聽了已有凶手,叫各家領頭回去,米家人跪下道:"不見公子首級。"雷公道:"那裏去了?"馬俊道:"小人送了一個與朋友。"雷公想:又奇,那有人頭送人?問道:"你朋友姓甚名誰?"馬俊道:"頗有名望,小人從山東來他家住了三天,這人是大夫,名羅輝庵。因昨晚飲酒,閑談醫道,他便歎氣醫好此人,才發萬金。小人說,哥哥反作難,有萬金相謝何不用功?羅大夫說,藥引子要人腦,因此作難。小人應在身上,把米相公殺了頭,送羅大夫為引子。太爺不信,把羅大夫叫來便知。"雷公大怒,標簽拿了,走到半路,遇羅大夫轎子,差役將票拿出,羅輝庵呆了,想:我不曾犯法。隻得同公差到府堂跪下,雷公喝道:"你知罪?"羅輝庵說;"小的不曾犯法。"雷公道:"你認得那人?"羅先生看馬俊兩眼,說:"認不得。"馬俊道:"咱家情你已忘記了麼?"羅先生大怒:"怎麼說那忘記?"馬俊道:"為人要有良心,小弟到日,你說醫那官宦,才發萬金,我才將米公殺了頭,送你合丸,怎推不知?"雷公說:"免得本府動刑,從實招來。"羅先生聽馬俊說人頭送他,甚不明白,說:"小的實不知。"雷公將馬俊殺了四人之事說了,羅先生吃驚不了,說:"大老爺做主,小人認不得他,書上沒得用人腦子為引,況又無贓。"知府問馬俊道:"羅姓說無憑據。"馬俊道:"現在他廳上,左手幾上藥箱內,太爺可差人去取。"知府差了快差去尋,果在箱內,拿到大堂。知府見了,叫米家人領去。對羅先生說:"頭在你家,還有何說?"羅先生不認,知府叫夾起身來,羅先生受刑不住,隻得招供,上了刑具。馬俊亦責三十板,上了刑具。押去收縣監,女子發回娘家。知府做了詳文,米家進京報信不表。
且說羅先生與馬俊下監,隻見東號沒幾人,犯人個個好了。
隻孫佩不出汗,禁子尋不出號,隻得收與孫佩同號。當時馬俊聽見哼聲,四下一看,隻有左邊鋪上睡一個人,年紀約有二十。問獄卒說:"此人犯何事?"獄卒說:"此人姓孫名佩。"馬俊聽了是孫佩。問他為何哼聲不止,獄卒道:"有病。"馬俊說:"是你待他不好,有病之人,快與他茶湯。"不一時,羅家送了酒飯,羅先生吃不得,罵不絕口。馬俊知天色已晚,把刑具解了,獄卒大驚,正要上前,馬俊搖手,你們不多事,我不害你,你若拿我,我就走了,走到階下,忽然不見。獄卒驚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