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3)

另一位出遠門的就是韓露了,她要去南美探望她的丈夫。韓露已經來了一年多,訪問學者的期限結束後,她又向醫學中心申請轉讀兒童心理學博士,並順利地獲得了獎學金。留學的第一年總是緊張的,不僅要過生活關和語言關,而且因為摸不透洋人的脾氣,心裏總不免惴惴不安。韓露在醫學中心的第一年一直兢兢業業,從早到晚泡在實驗室裏不說,平日哪兒都不去,隻在上次春節期間,丈夫回國探親路過此地時請假歇過兩天。自從轉讀博士以後,覺得踏實多了,也輕鬆多了,便想著要趁節日出去玩玩。因為丈夫是外交官,韓露很順利地拿到了簽證。

黎梅梅和韓露碰巧訂了同一趟去洛杉磯的航班。葉小坷手頭還有幾樁案子,要等到十二月中旬才能走得開。黎梅梅行李多,林沁就讓老費奇開了麵包車送她和韓露一塊兒去機場。

就在飛機起的一刹那,黎梅梅突然想,幸虧我去了紐約,要是留在弗萊斯,這個漫長的聖誕節假期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打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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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前的星期六,黎梅梅到越南街想給自己置辦點年貨。就算是一個人,這年也不能不過,是不是?好在這裏的春節不放假,股市照開盤,公司照上班,反倒衝淡了些思念和傷感。

假如春節不逢周末,弗萊斯的中國人大抵會在年三十晚上聚在裝有中文閉路電視的人家裏,一起收看中央電視台的春節聯歡晚會。有那實在忙不過來的,就請人把節目錄下來,等以後有了空再看。然後就到了周末,一般是由《弗萊斯華報》、弗萊斯大學中國學生聯誼會和中華商會等民間組織牽頭,組織大家聯歡聚餐。也有那腳野一點的,開兩三小時車,專程跑一趟舊金山或洛杉磯的唐人街,看人舞獅子、放鞭炮,圖的是一份喜慶和熱鬧。

黎梅梅先到太平洋超市買了些香腸、臘肉、湯團粉之類,又去不遠處的金寶點心燒烤鋪裝了幾樣小吃,什麼桂花年糕、叉燒包、芝麻球、白斬雞、鹽水鴨等等,回家往冰箱裏一擱,夠吃一個裏期。然後轉身進了隔壁的大陸音像社。黎梅梅迷影視,原先在國內的時候喜歡看外國片,現在到了國外又滿世界找中國電影。偶爾跟人聊起國內當紅的影視明星,便眉飛色舞、如數家珍。

黎梅梅挑好幾部片"子剛要付錢,李晉川聞聲從裏間出來,一把抓住黎梅梅的胳膊:“走,外邊說話。”

黎梅梅說:“幹什麼你?我東西還沒拿呢。”

李晉川回頭吩咐前台收款的女孩兒:“把這些碟子都包好了,放我桌上。”不由分說拉著黎梅梅就進了街對過的珍珠茶屋。

兩人上到二樓,找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下,各自要了珍珠奶茶和咖啡。李晉川說:“你說怎麼就這麼巧,我平時整天泡在華美和兒童中心,隻在周末來一次音像社,賬本剛翻了不到十頁,就聽你在外間說話。不是告訴過你想看什麼給你送過去嗎?你還一趟緊著一趟地跑。怎麼樣,紐約玩得開心嗎?”

“挺好的。一開始科迪管我叫阿姨,沒兩天就自己改了口,到底是母子連著心哪。等到走的時候又哭又鬧,非要跟我回弗萊斯不可。”

“可惜啊,我沒見過那小家夥。”李晉川說,“咳,我有一絕活兒,你知道嗎?我特別能哄小孩子。你們家科迪要是跟我玩兩天,準保追著我叫爸爸。”

“掌嘴!盡胡謅些什麼呢?他頂多也就管你叫一聲大哥哥。你是特能哄,不光小孩子,誰都能哄。已經把於小姐哄到手了?”

“什麼於小姐?哦,你是說那空姐兒吧。我倆早沒事兒了。”

“怎麼沒聽你說起?”黎梅梅驚異道。

“你去紐約連個招呼都不打,我跟你說得著嗎?後來還是林沁告訴我的。那於夢菲吧,什麼都好,就有一出,不愛講中國話,滿嘴的洋文。你說我們中國人,在別人的地界兒上混,本來就有些水土不服,一天到晚眼睛裏看到的,耳朵裏聽到的,全是洋文,已經夠煩了吧?回到家裏誰不想說幾句親切的鄉音?”

黎梅梅抿了嘴笑,想象著於夢菲也光跟慕容經緯講英語,那情形一定很有趣。

李晉川又說:“後來她才跟我說,她已經定婚了,夫家是‘經緯電腦’的慕容老板,你知道嗎?”

黎梅梅隻顧低頭喝茶,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

“其實這小丫頭片子並不像你講的那麼清純,鬼大著呢。想嫁一老板,算是傍大款,好供著她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又嫌人家大她十來歲,沒情趣……”

黎梅梅一聽見這話就不樂意了,替慕容經緯叫屈,卻又不便講出來。

李晉川沒有留意到黎梅梅的臉色,自顧自地往下說:“於是呢,就思量著在外麵勾搭一些個小白臉。她和我Date (約會)是因為看上了那匹‘寶馬’。據她自己說,我還比她的未婚夫年輕,會玩兒。我跟你講過她不怎麼地道,是吧?還是那句話,她真正在意的是那些老美,也不瞅瞅自己一身的黃皮膚,盡盤算著往洋鬼子堆兒裏紮。你說她要能碰上像樣一點的洋人也就罷了, 周圍倒有幾個金發碧眼兒的,全是窮鬼,一幫子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家夥。最優秀的就數她那位網球教練了,仗著父母有幾個錢,成天泡在網球場上,二十大幾了,連份正經工作都沒有。你陣瞧瞧子夢菲那小樣兒,沒有一次上課是在好好地學打球,一門心思就琢磨著怎麼跟教練套近乎。那小子——他叫個J·R——要是誇她幾句,於夢菲的骨頭就輕了,能連著得意好幾天。要是被教訓了兩句,就跟天塌下來了似的,怎麼哄都哄不出個笑模樣來。有一次還跟我說,想叫我在華美貿易替那小子謀份差事,讓我給戧回去了,我說我可不養這種洋大爺。嘿,就她這樣上趕著巴結,我看那J·R也很少拿正眼瞧她,隻在每回收錢的時候才衝著她那麼微微一樂,說一聲‘Thank you’。哪像你,愣是把一正經八百的洋教授給耍了不說,耍完還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