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文雲尤見薛飛霞在屋麵上偶一失足,誤踏瓦楞,立腳不牢,跌下地去,急忙飛身下屋,要想救他,奈已不及。正在著急萬分,忽聽得人叢中有女子聲音,又聽屋麵上一聲高喊,飛下一個人來。隻驚得眾弓兵紛紛退避。雲龍甚是詫異。定一定神,仔細一看,卻是一鳴。不覺心中大喜,叫聲:“雷大哥,幾時到此,快快搭救俺夫婦出去。”一鳴將劍一擺,道:“雲弟休慌,有俺在此。”言猶未了,但見要拿捉飛霞的那些兵卒,一霎時多已散開,隻剩下飛霞與白素雲在那裏講話。
原來是素雲曉得雲龍夫婦今夜下山,他是探監時眼見過雲龍本領的,知他此去無妨。惟薛飛霞乃是初次,想著自己初探臥虎營之時,幾遭不測。因此與一鳴商議,稟知師尊,暗中保護。紅線、黃衫也恐飛霞有失,見素雲、一鳴願去,卻可放心,一口允許。二人因於雲龍、飛霞尚未動身之前,先己來到縣衙,暗伏二堂前後。所以雲龍夫婦下山的時候要與二人作別,已多不見。後來雲龍在二堂下屋,一鳴看得清清楚楚,料來無甚險阻,並不下去幫助。素雲見飛霞獨是一人向簽押房中而去,知他必是盜取印信,慮有意外,隨後跟來。隻因素雲的工夫比前又好了數分,不但是聲息全無,而且踏在雪中,連那鞋印已多看不甚出。隻要再練幾時,便可踏空能立,履水可行,跟在後邊,飛霞如何覺得,直看他取了印信,依舊遠遠的跟著他,一步步回來。後見已與雲龍會麵,隻道大事成功,並未遇險,心下正是僥幸,不妨忽然擁出無數兵役,高喊拿人,並又施放亂箭,正想出手助他,見他夫婦二人已往斜刺裏低屋上而去,因亦跟著跳了下來。猛然見薛飛霞失足滑跌,素雲吃了一驚,急忙將身往下一伏,先自撲下地去。眾兵役道是飛霞,一窩蜂上前拿捉。素雲喝聲:“誰敢動手!”右足起個殘風掃葉之勢,把眾人掃開,兩手往屋簷下一托,恰好飛霞跌在手中,接個正著,說聲:“賢妹休慌,愚姊在此。”飛霞驚魂略定,且不同素雲如何來到此地,隻說得一聲:“原來多蒙姊姊相救。”站下地來,與素雲各持仙劍來殺眾兵。眾兵發一聲喊,各自沒命逃去。素雲因遵師尊吩俯,不許妄開殺戒,所以並不追趕。飛霞也收了劍,向素雲一再稱謝。雲龍正疑飛霞如何脫險,及見素雲,始知就裏,相見之下,不勝感激。一鳴道:“天不早了,我們休再在此耽擱,快趁此刻驚散眾人,趕速回山去罷。”雲龍等多說,“正應如此。”四個人就在庭心齊喊一聲:“俺們去也。”各人往屋上一跳,如飛而去。
眾兵役也隻好遠遠裏親見他們走了,卻那一個再敢攔阻,各各回至二堂,稟見本官,說:“刺客尚有羽黨,埋伏衙中,拿他不住。”一線齊的跪在地下請罪。甄衛尚未開言,又有管印家丁呈上柬帖,稟明印信被盜情由。這一嚇,直把個極奸惡的甄衛驚得目瞪口呆,暗想:“行刺事小,失印事大。如今有官無印,雖蒙秦太師保升,卻教我如何卸任?悔不該冤陷飛霞,釀此奇禍,這是我做官誣虐平民的下場。”天良一動,歎一口氣,也不責打弓兵捕役,也不難為管印家了,喝聲。“你們且去,明日再說。”各自退出。秦相府差來的差官受傷甚重,已經身死,吩咐親隨去收拾屍身,明日買棺盛殮。甄衛此時左右無人,又想一想:“這事愈鬧愈大,太師那邊不便說明,又不見派兵來剿。那班人來時無蹤,去時無跡,如何防得許多。頭上邊又被雲龍連皮把頭發削去好些,即便傷痕平複,那頭發是不能再長的了,真是終身話柄,何顏再在人間,不如尋個自盡,免得日後或如秦應龍一般,碎屍數段之禍。”主意一定,遂解腰間鸞帶,縊死二堂之上。及至親隨把差官的屍身安放停妥,回至二堂,甄衛已經氣絕多時,親隨見了大驚,急忙連夜報知二衙,商量後事。
那二衙姓平,名直,倒是一個好官。平時因見甄衛作事不端,也曾屢次規勸,奈他不聽。故此不甚相台。今聞遭此慘死,深歎報應昭彰。連夜進衙看明一切,命家丁等將屍解下,俟天明後購辦上等衣棺入殮。一麵遣了發信家屬,趕緊來衙,盤柩回籍,一麵做了一道詳文,把上項事照實申詳,聽侯府尊如何發落。那曹州府王太爺如今已調做臨安知府了,新任的太尊姓李,名若虛,乃戶部侍郎李若水的堂弟,為人剛方正直,本來是個禦史,因在京中不時彈劾奸黨,故此把他放了外任,落得個耳根清淨。那李太爺到任之後,興利除弊,與王太爺大不相同,而且最愛的是百姓,最恨的是奸臣,他見甄衛是秦檜的門生,政治荒唐,聲名惡劣,早有參他之心,正在拿他過處。今見詳文,知已死於非命。那文雲龍與薛飛霞為地方上除了一害,甚是準得。當下隻出了一道海捕文書,捉拿盜印之人,並不十分上緊。所有城武縣知縣遺缺,著平直暫時署理,靜待朝廷簡放。一言表過,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