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宰所說的逆轉生死之聖物究竟是什麼?”
“宇宙奧妙之無窮,豈是我能盡知。但老夫卻知道,這聖物對顛覆天方八卦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逢蒙開天辟地之前,萬物處於混沌之中,因為有了天方八卦,才產生了萬物的生死循環,若要將一切恢複到上古清明的秩序,重建整個世界,就必須顛覆象征宇宙真意的天方八卦。”
影狩愕然了半天,很久沒有回過神來。
老人仰天感慨道:“但若非機緣如此巧合,又怎能成就這天大的夙願,要知道地府之門要千年才能打開一回;這扭轉生死的聖物被天塵覆蓋,也隻有千年才能拂去塵埃……卻都在今時……”
影狩也不禁激動地有些顫抖了:“難道真是天賜良機?”
老人點頭道:“若錯過了今年的好時機,地府之門重新封閉,扭轉生死的聖物也將重新被塵埃覆蓋。若要重新得到這個時機,又得再等千年。說不定我們重獲自由,也正是為了這等天大的事情而來。”
影狩點頭道:“老太宰之意,屬下已經明白了。若你我二人都去新城,老太宰擔心會耽誤尋找這生死聖物的時間。不用多說了,屬下立刻啟程去調查那聖物之事。”
老人點點頭,影狩整個身影迅速向後退去,迅速消失在牆角的陰影處。微風卷起牆角的簾幕,影狩竟已消失地無影無蹤。
老人喃喃念道:“此事關係成敗。一切就拜托了。”
土偶拚死想抵住迎麵而來的這股力量,但是再一次被擊飛了出去。
已經是第五次了。雖然身上看不出受了太大的傷,但是精神上他已經瀕臨崩潰。他自稱是策士,策士就是要用最小的損失來換取最大的勝利,然而現在他已經完全沒有餘裕去想什麼伎倆了。
土偶的三魂七魄,如今已經隻剩下一魂一魄。此時應龍的拳頭,在他眼裏已經成了萬般恐怖的源頭。
應龍維持著一貫輕鬆的表情,不疾不徐地向他靠近。
該結束了。
盡管無法從外表上看出來,其實應龍的心中同樣也在麵對著巨大的煎熬。“逆鱗”對於他而言是一把雙刃劍,殺氣會呈數十倍地提升他的靈能和力量,但是也會不斷侵蝕著他殘存的意誌。從他觸發“逆鱗”狀態開始,心裏一直有個聲音不斷對他說著一句話。
“殺吧!殺吧!殺個過癮!一個都不要留下來!”
他拚命忍住內心蠢蠢欲動的殺意,仿佛貓抓老鼠般戲弄著眼前的對手,在心情處於最鬆弛的狀態時發動最後的攻擊。隻有這樣,他才能夠壓製住內心不斷暴漲的邪念。
他將拳頭收在腰際,力量從全身湧入,緊握的指節上泛出灰白色。
他沒有用銀槍,因為他擔心若是見了血,他的殺意會如決堤的洪水般潰出來。
他墊步快衝,雙拳齊齊擊出,夾帶著風雷的咆哮擊向土偶的身體。
一聲悶響。拳打在土偶的身上,他體內最後的一魂一魄被震得粉碎,從七竅中散落而出,不複存在。接著,土偶彎曲的身體徑直飛向夜空中,再重重地摔落地麵。
應龍長籲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將腦海中的雜念驅走。渾身緊繃的肌肉開始慢慢鬆弛下來,脖頸上閃耀著的綠色鱗片狀物體也開始慢慢消失。
土偶失去魂魄的屍體癱在地麵上,很快就被風吹散殆盡。
此時張尋和夙夜、香奴三人步履踉蹌地跑了過來。看見應龍傲然站立的身影,張尋不禁失聲喊道。
“大哥!”
應龍聞聲轉頭,對三人露齒一笑。
張尋快步跑至應龍身邊,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道。
“大哥!你沒事吧?”
應龍笑道:“賢弟,你這樣看著為兄,為兄倒真是覺得自己像個怪物了。那土偶著實厲害,不過已被為兄拿下了。你看那兒……”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到那團白白的東西,都認出了是田挺的長衫。
香奴此時也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活潑:“我就說應龍大哥比小哥哥強多了。小哥哥啊,一到關鍵時刻就開始靠不住。”
張尋耷拉下臉氣咻咻地衝著香奴說:“這群人裏麵最靠不住的人就是你好不好,還有臉說別人。”
說到這裏,張尋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他跑到流雲空身邊。降魔師渾身上下密布傷口,氣息奄奄,流出的血早已經幹涸,眼簾緊閉,嘴唇變得幹裂紫黑。
張尋趕忙扶起他,又向夙夜招招手:“夙夜,快來幫他療傷。”
流雲空掙紮著翻開眼皮,勉強扯動嘴角,好像是笑了一下,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小兄弟,沒想到,我們還有再見之日。隻可惜,我們……我們恐怕……沒機會再對飲一杯了……”
應龍從身後走過來,拍拍他的肩道:“賢弟,你認識這個人?”
“這人是……”
還沒說完,香奴突然從應龍身後電光火石般躥出來,一腳把躺在張尋懷裏的降魔師踹到地上,流雲空重傷未愈,又遭此一擊,竟痛昏過去。
“香奴,你這是幹什麼?”張尋以為她又哪根筋搭錯了,氣道。
“就是他!就是這個人!他害得小哥哥沒有了家,害得小哥哥失去了最疼愛他的魈伯伯和魈伯母。如果沒有他,小哥哥也不需要離開大山,也不會受這麼多苦!”
“什麼……什麼魈伯伯!?……你到底在說什麼!”
香奴的話如晴天霹靂,眾人皆呆住了。
張尋聽到自己的聲音如同從遠方飄來,極為不真實:“香奴,你剛剛說什麼?”他不知道自己臉上居然扯出一抹極難看的笑。“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香奴,你再這樣頑皮,我就立刻把你送回山上。”
香奴撲上去抓著張尋的肩膀拚命搖晃:“小哥哥!你瘋了嗎?他殺了魈伯伯和魈伯母,他們是養你十多年的人啊,沒有他們,你早就已經死在白嶽山裏了。哎呀我不管了!小師傅老是讓我不要告訴你,說怕勾起你的傷心往事,現在仇人就在眼前了,我沒法不說了!”
張尋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什麼話都聽不到,隻看見香奴的嘴巴上上下下翕動著,情緒十分激動。
“我是魈的兒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這個降魔師竟成了我的仇人?那時候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道是……”
想著,他的頭炸裂一般疼痛起來,他長嘶一聲,捂住頭,痛苦地蹲下身子,意識漸漸遠離身體,回到那被塵封的記憶中去。
與此同時,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閃電,幾聲沉悶的雷聲接踵而至,掩蓋了少年痛苦的吼聲。
雷光的能量順著雨水傳導下來,在峭壁上無情地肆虐著。被攔腰擊斷的樹木橫七豎八地翻倒在泥土裏,殘餘的雷電火花順著殘缺的樹幹落向土地,和雨水、泥土和在一起,發出“噝噝”的響聲。
就算是傾盆而下的大雨,也無法消抹空氣中劇烈的焦臭味道。生存了百餘年的樹木、青苔,此刻全部化成了焦黑,合著泥土的陳腐氣味從殘留的痕跡上肆意散發出來。
更讓他觸目驚心的,是幾十具橫七豎八的焦黑屍體。這支山魈部落在白嶽群山中居住已有數千年,大山的靈氣注入他們體內,使得他們的力量異常強大。雖然身軀龐大,但是久居峭壁之上,靈活度更是超過瘦小的猿猴。但即便是在他們如此熟悉的家園,竟遭受這樣突如其來的屠戮!
而製造這一切的人就在旁邊崖下的空地上,雨霧撲麵襲來,搶入少年的眼簾,讓他看不清對方的樣子,隻有一個模糊的身影,與他麵前不足十步遠的高大的山魈首領對峙著。
“糟了,這降魔師的功力如此厲害,他一人恐怕不是對手!”
一個渾厚但充滿著母性的低沉聲音從他身側響起。
他轉過頭,巨大的毛茸茸的陰影呈現在身側,那臉廓隨即朝向他,生硬的線條擠出溫柔的笑意:“孩子,別害怕,我和你爹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你有事的。”
張尋愣愣地看著那張臉,他的記憶拚圖正在一塊塊合攏,身體似乎不受他控製地迎向那個比他高了一倍的女性山魈,嘴唇不由自主地擠出兩個字:“娘親!”
“孩子!別過來!我們不能讓你冒險!相信我,相信你爹,我們就算是隻剩最後一口氣,也絕不會讓壞人傷害到你!”女性巨人的臉上分明流下兩行清晰的淚珠。隻見她雙手結出法印,向前用力揮去。
“木縛術!藤蔓羅網!”
話音未落,少年身後的岩石上突然冒出十多根綠色的枝蔓,仿佛有了生命,如靈蛇疾走,將少年的身體緊緊捆住。冰冷的山壁像蜘蛛吐絲,源源不斷將藤蔓從罅隙間噴射出來,形成一個綠色絲囊,把少年牢牢裹在其中。
“娘!您這是幹什麼?”少年大聲驚呼。幾條枝蔓緩緩地遊走過來,將他最後的疑惑也封在了嘴邊。隻有絲囊上的幾隻小孔,讓他還能看到外麵的情況。他試著掙紮了一下。沒用,藤蔓恰如其分地捆縛著,既不讓他感到疼痛,又絲毫沒有給他掙脫的餘地。
“孩子,你聽我說。”女性山魈將臉湊近包裹著少年張尋的綠色絲囊。“你已經長大了,我和你爹已經可以放手讓你去闖蕩屬於自己的世界。也許今天,我們都沒法逃過這一劫。我不能讓這個秘密隨著我們被一起埋進土裏。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好好記在心裏。”
張尋拚命掙紮,但是枝蔓擋住了他想說話的衝動。
“孩子。其實……其實你並不是我們魈族的孩子。你是我和你父親在白嶽山中撿來的,當我們撿到你的時候,你渾身發出淡紅色的光芒,就連野獸也不敢輕易靠近。數九臘月,你在風雪裏裸露著身子,居然一點都沒有凍傷。我和你爹當時想,你一定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禮物,也是上天要我們來照顧你的。”
女巨人顯然有些動情,她的手不受控製地觸摸著綠色絲囊,似乎想從上麵感應到少年的體溫。但此刻天空中突然響起一陣陣密集的梵音,烏雲密布的天幕上突然閃現出一個巨大的漩渦,從中不斷閃爍著亟亟的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