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料想,巨大的意外往往如同巨獸,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刻突然跳出,倏然擊碎原先正常的情節發展,一切在瞬間已經麵目全非。
2013年1月2日晚上,周星突然給母親曾子庭打來電話,哭著問,我聽說在蕭山有三名消防員犧牲了,其中一個是我們老家的,不會是智慧吧?
已經得知真相的曾子庭不敢把噩耗告訴兒子,但她支支吾吾的回答反而證實了周星的那個不敢往下想的猜測……
曾子庭非常羨慕邵秋梅,因為尹智慧給母親寫信比周星勤快多了,而且還在信裏反複要求父母注意保重身體。曾子庭記得很清楚,有一次邵秋梅給她看尹智慧寫來的信,上麵有懇求父母不要太節省,也不要太辛苦,他不想回來的時候,看到一對太過操勞的父母之類的話語,曾子庭看了非常感慨。作為母親,她當然也認為自己的兒子周星各方麵都很好,隻是尹智慧更懂事、更孝順。這樣好的孩子怎麼可能一下子就不在了呢?曾子庭的腦子實在沒法轉過彎來,她不願把自己都不忍相信的事情告訴兒子。
此前,1月1日下午16時許,柘溪上村黨支部副書記、民兵連長程立榮突然接到了大柘鎮黨委書記的電話,電話隻有焦急的幾句話,卻讓程立榮全身神經頓時抽緊。書記說,你們村裏有一個在部隊的小夥子出事了,他是在2011年參軍的,馬上打聽一下他是誰。
究竟出了什麼事,對方沒有說,但從他的口氣中完全可以聽出來,出的很可能是大事。
村裏有幾個人在部隊,程立榮太清楚了。2011年參軍的隻有兩個,一個是周星,另一個是尹智慧。程立榮稍稍打聽了一下,就知道了周星平安無恙,沒有任何事情,那就是消防兵尹智慧了。智慧……程立榮呆了呆,接著便拔腿往尹智慧父母家快步走去。
幾乎在同時,街頭村黨支部副書記尹順達也得知了這個消息,他也在往尹家跑去。一進門他就感覺屋裏的氣氛完全變了,變得極其沉重,空氣凝重得仿佛連刀都劈不開。尹順達進門的時候,看見尹智慧的父母正在埋著頭收拾東西,看樣子準備趕往蕭山。兩夫妻沒有哭,沒有說話,但兩眼沒有光,那種極端異樣的平靜讓人看了會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尹順達輕聲地說:“說不定沒什麼大事……這麼機靈的孩子,會有什麼事麼?”馬上他就覺得這話說得還是不夠妥帖,那究竟說些什麼好呢?尹順達呆在那兒,一時間覺得此時的自己竟連安慰的話語也說不出來了。
尹智慧已經75歲的外婆卻忍不住了,已經放聲嚎啕,怎麼勸都沒有用。經常跟大火拚命的消防兵,說出事了難道還會是小事嗎?哪怕是身體燒傷什麼的,哪怕是燒壞一塊皮,老人也會心疼得受不了。那可是她日思夜想、最最牽掛的小外孫啊!可不能有一絲半點的閃失。
此時約摸是在下午17時多。18時,在大拓鎮人武部葉部長的陪同下,尹智慧父母連夜趕往蕭山。一路上,心事重重的夫婦倆沒說一句話,他們什麼也不敢想,卻什麼都已想到了。
當晚21時半,尹智慧父母抵達蕭山,剛剛下車,看見前來接他們的人都紅著眼睛,臉上都是無法掩飾的哀痛,夫婦倆終於確認了這最最可怕的結果,不由得在地上蹲下了,眼淚和哭聲再也無法遏製……
噩耗很快傳回柘溪上村。
整個村子頓時陷入了悲痛中。那幾天,寒風反複拂過村莊,後來又飄來了雪花。連在村道走過的人們都變得緘默,隻是互相傳遞目光,因為隻要一開口,就免不了說起倏忽離世的尹智慧。一時間大家都已無話可說。
柘溪上村一隅,有一幢嶄新的三層農家小樓,其樸素且美觀的外表頗為吸引人。這是尹智慧的父母耗費心血,為兒子準備的婚房,然而如今,村民們已不忍仔細對它端詳。小樓落成後,尹智慧因為忠於職守沒有回家住過一次,而現在尹智慧犧牲了,一樓的客廳一度成為烈士的靈堂。其頗具氣勢的造型,反而成了巨大悲哀和遺憾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