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宇宙,可能有無數次生死輪回。
按照大反彈假說,宇宙大爆炸已經發生多次,今後還有多次。這應該叫“震蕩多重宇宙”。也許,這種反複可以直到永遠,除非造物主厭倦了。製造宇宙這種事情,它既然已經幹過一次,就沒有理由去懷疑它不敢做第二次、第三次。再說了,宇宙坍縮回去的那團燙人東西,奇點拿著它還能夠派上別的什麼用場呢?裝著沒事的樣子,做一個“發呆的奇點”?——不可能。發呆可以,不可能永久發呆(奇點沒時間,永久是多久)。奇點的量子波動總是在敦促:別停,得做點啥,隨便做點啥都行。因此,再來一次,是絕對可以期待的結果。
顯然,宇宙起源和滅亡的惱人問題,已經演變成如何承前啟後的生動情節,我們的宇宙,不過是一部更加宏大的曆史活劇的中場故事。至於終極的起源和滅亡問題,則被無限地前置和後移了。這對科學來說,也許是一種暫時的解脫。對哲學,則可能是更加煩惱的事情。新的問題是:第一次創世是誰?為了什麼而啟動的?這一連串的生死輪回是怎麼開始的?又該怎麼結束?
“震蕩多重宇宙”,至少應該有三個前後關聯的宇宙:
(1)前生一個:曾經坍縮到奇點的宇宙。
(2)今天一個:現在這個爆炸後漫天飛濺的、我們的宇宙。
(3)來世一個:未來坍縮回去再爆炸的宇宙。
這個多元宇宙模型最容易理解,直接就是關於鳳凰涅槃和輪回轉世宗教主張的物理科學版,每一位菜市場的老太太都深刻懂得。似曾相識燕歸來。從物理上看來,還真的不見得有什麼創意,以至於,宇宙學家們好像對此不太感興趣。
前生和來世的宇宙具體什麼性質,當然是不可知的,因為奇點是個嚴酷的安全門,奇點之處非凡的高溫、高壓、高密度,足以熔化前世今生的任何(誰有例外麼)事物和信息,萬物亦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絕對的、徹底的格式化。因此,如果我們對這輩子的生活感到失望,在寄希望轉世輪回之前要注意,鑒於奇點的不確定、不可知特性,前生和來世的宇宙可能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
讓我們想象一下,上一次爆炸和下一次爆炸的宇宙,一切事物會不會翻轉?這裏說的是物理性質上的翻轉,不是指這輩子當牛做馬、下輩子封侯拜相那種人生運氣的翻盤。伽莫夫的著作《從一到無窮大》在結尾處提出一個有趣的“倒序猜想”(我起的名字,物理術語應該是“時間反演”):
設想一下在這個宇宙的壓縮階段,一切事物是否都會與目前進行的順序相反……你是否就會從最後一頁讀起,把這本書讀到第一頁?那時的人是否會從自己嘴裏扯出一隻油炸雞,在廚房裏使它複活,再把它送到養雞場;在那裏,它從一隻大雞“長”成一隻小雞,最後縮進一隻蛋殼裏,再經幾周的時間變成一枚新鮮雞蛋呢?這倒是很有趣的。
幸好不是你家孩子寫出來的作文,否則,一頓跌足臭罵是免不了的。這事有趣是有趣,不過非常別扭。我敢說,即便最出位、最沒譜的科幻作家,也不大敢按照這個思路去編撰故事。你瞧,科學家就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