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種。”羅熠一伸手,手中不知幾時出現柄匕首,在秦知曄伸手去碰時又五指一收,匕首頓時化作點點靈光瞬間迸散。“以靈力凝成,隻是不能長久。”
秦知曄托著腮,話裏有話:“也就是說,除了食物,其他都能變化?”
羅熠不知她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細想了想倒確實如此。此處附近是沒有現成食物可供取用的,要變出食物要麼以樹枝石頭幻化,要麼以靈力凝成,無論哪種,都不是長久之計。
秦知曄拍了板,收拾收拾東西把他拉出洞口,指點著這一處道:“事不宜遲,快先變座房子出來!”
“……”羅熠歎氣,“你想變什麼樣的?”
“自然是……”秦知曄興奮開口,話到一般卻又止住,硬生生把“我家那樣的”幾個字吞了回去。落寞之色一閃而過,秦知曄轉過身去,故作糾結道,“江南園林美則美矣,隻是此處高山深穀的並不適宜;徽州馬頭牆清新別致,燕京宅院華美富麗……選哪一個好呢……”
羅熠撫額:“都不要。”
“哎哎,那要哪……”話音戛然而止,就在她回過身時,一隻手覆住了她的雙眼,一下子將眼前一切擋得嚴嚴實實。秦知曄眨了眨眼:“喂……”
扇動的長睫觸及掌心,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酥麻,羅熠隻覺心頭突然錯跳了一下,連帶著整個呼吸都亂了方寸。
手撤下,再恢複視野時,眼前再無青黑山洞,代替出現的,是一座依山而建半懸於空的木製小樓。小樓玲瓏精巧,一分為二,兩閣之間以棧道相連,一高一低,同淩空中。
秦知曄咋舌,萬萬沒想到,不過眨眼之間,他當真變出如此巧奪天工的樓閣來。“這……這是……”
羅熠十分滿意:“放眼人間,也就這個看著順眼些。”
秦知曄揉了揉眼,再三觀察才敢確定:“你是依著大同鎮的懸空寺變的?你……你不是魔麼?不怕寺廟?”
“我有什麼好怕的!”羅熠冷哼一聲,抬腳便走進去,“莫說不過變個樣子,就是真有仙神,我要住也揪他們出來!”
秦知曄敲了敲腦袋,自言自語:“倒是忘了,第一次見到他也是在座石廟裏……他對神仙居所是有什麼執念啊……”
“喂,你說什麼?”羅熠聞聲回頭,抱著雙臂睨她。
秦知曄自是不敢直說,打著哈哈顧左右而言他:“沒什麼,隻是覺得,這房子也算是依山傍湖藏風聚水,想來風水應當不錯,死後葬在這裏,或許能福澤族人呢。”
羅熠愣住。
等了許久沒有應答,秦知曄回頭,那人站在屋簷之下,就那麼怔怔地望著她,雨後的青色天幕映在他眼睛裏,映得他整個人都有些鬱鬱。有什麼情緒掩藏在雙目之中,被屋簷陰影遮擋怎麼也分辨不清。
秦知曄莫名,沿著棧道拾級而上走到他麵前:“你怎麼啦?”
羅熠閉了閉眼,道:“你不會死。”
秦知曄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凡人,壽數本就不過百年,魔族壽命不知多少,但想來比凡人要長久許多。若他們當真困在此處永遠不得離開,她也不過受困幾十年,她死後,這一方天地便隻剩了羅熠一人,一人麵對層疊反複的山川,一人麵對無窮無盡的時間……那何止是受困,煎熬更甚受刑。
她是他唯一的同路人,卻注定陪不了他太久。
秦知曄心底一酸,上前拍了拍他,安慰道:“人總是要死的,不過我好歹還有幾十年呢,你不用那麼早難過。”
羅熠甩開她的手,臉重又埋入陰影裏,連聲音聽來都沉得發悶:“你若死了,我絕不會葬你,風水再好你也享用不到!”
秦知曄扯了扯唇角:“我說笑的,再好的風水……又有什麼用呢……”
羅熠倏地轉身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們不會永遠困在這裏,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裏!”
秦知曄黯下眼。
死在這裏……或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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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層漸散,天光大亮,有陽光三兩透出,散落於萬裏花海之上。
秦慕宇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卻不是這日出花海的壯美之景,而是一個熟悉而陌生的房頂。
說熟悉,隻因這製式一看便是人間房屋,頂下房梁亦是如此,與房柱相接之處,雕刻的圖案手法似曾相識,是民間樓閣慣常所用;說陌生,便是因為這裏太像普通民居,卻又不該是真正的民居。
他記得昨夜自己是辟了一塊勉強幹淨的空地就地和衣而臥,以萬裏花海為衾以天地為被,雖然不習慣,但也無可奈何,幾時卻出現了一座房子?身上衣物完好,保持著他昨夜躺下的模樣,身上身下卻多了被褥枕頭,乍一醒來時,還當自己仍在客棧未曾前往風華山了。
就在他思考是自己尚未夢醒還是太過想念客棧被褥而產生幻覺時,視線與房頂之間,忽然多了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