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1 / 2)

就在軍警當局特別執法隊衝進監獄的那天夜裏,戰火燒到了清浦。日軍兩個師團東西共進,向清浦發動了猛烈進攻。駐守市區的國軍大部隊奉命北撤,市內的警備部隊僅做了一些象征性抵抗,也匆忙撤走了。市府、市黨部的達官顯貴們走得更早,日機襲城期間就一個個不見了影子。警備司令部的劉司令在率部撤走前,給抗日救國團留下了最後一道命令:要救國團於清浦守不住時伺機進行遊擊戰。遊擊戰還真展開了。清浦淪陷第三天,抗日救國團就會同郊縣紅槍會武裝和地方農民武裝,在城外的錢家樓和日本人認真打了一仗,他和安忠良都參加了。

那一仗打得很慘,郜明親眼看到紅槍會的農民兄弟在日軍機槍的掃射下一片片倒下。親眼看到一顆顆炮彈在他身邊的人群中落下,炸得許多人血肉橫飛。那時候,他和安忠良都還沒有軍事鬥爭經驗,失敗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他們憑著熱血和勇氣支撐起來的人海戰術,對武裝精良的日軍來說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可這慘敗的一仗卻是值得記住的,也是極有意義的。從攥著駁殼槍率部開進錢家樓起,郜明走進了武裝鬥爭的行列,從而在其革命履曆上寫下了最有光彩的一頁。

錢家樓之戰失敗後,救國團和紅槍會殘部被日軍一路追趕退進了山裏,以後又撤到了北溪河遊擊區。遊擊區當時共四個縣十二個鎮,日軍占了一縣八鎮,建立了偽政權。國民黨當局針鋒相對,除維持各縣原政府機構外,又增設了一個統管四縣軍政的聯縣政府,安忠良被委任為聯縣縣長兼遊擊督導處最高長官。

撤到北溪河後,國共合作隻保持了個名義,事實上大家都分道揚鑣了,安忠良的聯縣縣長兼遊擊司令的地位是很不穩的。當時,救國團和紅槍會殘部分化成了三股勢力。一股以郜明和共產黨員魯文軒為首,在救國團三、四、七分團的基礎上,擴充發展成了擁有千餘號人的北溪河抗日遊擊隊。一股以國民黨憲兵營長劉克敏為首,在救國團一、二分團的底子上,加上一些地方武裝和紅槍會大部分成員,演變成了北溪河忠義救亡軍,後被戰區長官部改編為國民革命軍遊擊常備第七旅。另一幫人到北溪河沒多久就投奔了當地的土匪司令嶽雨生,變成了嶽雨生的抗日救國安鄉保民軍。三支武裝力量從開始獨立的那天起就摩擦不斷。

先是安忠良要統一番號,以遊擊督導處的名義召集駐在地四個縣的縣長,三支武裝力量的司令開會,要大家一律改編為“北溪河忠義救亡軍”。結果,吵鬧了三天,誰也沒統成,安忠良屬下的忠義救亡軍倒先被別人統掉了:戰區長官部一個電令,安忠良的隊伍就被改編成了遊擊常備第七旅,氣得安忠良大罵不止。

1940年秋,嶽雨生在他的地盤上自說自話建立了特別區,自己給自己封了個區長,隨即宣布,未經他的許可,任何人不得在他的地盤上派捐派餉。遊擊常備第七旅不買賬,捐餉照派不誤,不給就搶,膽大包天的嶽雨生下令槍斃了常備第七旅的一個王姓軍需副官。安忠良大為震驚,震驚之餘,就產生了吃掉嶽雨生的念頭。可嶽雨生的勢力很大,常七旅真要對嶽雨生的安鄉保民軍動手,是有相當風險的。安忠良想到了共產黨,想聯合郜明和魯文軒的遊擊大隊共同行動。

郜明和魯文軒對嶽雨生和其隊伍也沒有好感,這個土匪司令不但眼中沒有國府國軍,也沒有共產黨。嶽雨生把常備七旅稱為“官匪”,把遊擊大隊稱作“叫花子大隊”。郜明曾代表共產黨多次主動和他進行聯絡,效果也不大,共產黨的隊伍過境他都不允許。所以,郜明一開始真想和常備七旅聯合行動,鏟除這股土匪勢力。安忠良請他到聯縣黨部去談,他也同意聯合行動了。可回來一想,覺著不對:搞掉了嶽雨生,下一步常備七旅就會向遊擊大隊開刀了,唇亡齒寒嘛。

對安忠良和國民黨的警惕性,使郜明保持了清醒的頭腦:他潛在的危險敵人除了日本人,便是常備七旅。而嶽雨生現在逞凶一時,但從長遠的觀點看,是不會構成重大威脅的。於是,郜明平生第一次產生了運用謀略,保存發展自己,消滅、吞並別人的念頭。從聯縣黨部回來後,郜明麵臨著幾種選擇,其一,和常備七旅聯合,吃掉嶽雨生,而後和常七旅一爭高低;其二,把消息透給嶽雨生,讓其做好充分的戰鬥準備,和常備七旅決一雌雄,自己坐山觀虎鬥;其三,幫助嶽雨生,吃掉常備七旅,然後,說服嶽雨生撤銷特別區,加入抗日民主政權;其四,口頭上繼續履行對安忠良的承諾,一俟打響,卻按兵不動,待毫無思想準備的嶽雨生潰退進入抗日民主政權之轄區後,予以收編,或者予以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