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灑灑地兩頁信紙裏,裴逸幾乎將自己平時的生活彙報了一遍。他說雖然上錯了學校,幸好學的專業還是他所喜歡的,教授講課的水平很高,對於他這個外埠來的同學,宿舍裏的室友也很照顧。
唯一難耐的,就是那裏的氣候。連著下了幾個月的陰雨,洗過的被褥晾了好久也等不到出太陽的一天,於是隻好又收回宿舍裏麵,到現在枕著被褥還隱隱能夠嗅到一股發黴的味道。
南方的城市,空氣裏氤氳著水汽,衣服黏在皮膚上,叫習慣了北方幹燥天氣的人多多少少有些不適。每當這個時候,裴逸說,他總會想起從前他們在一起的點滴,依舊那麼鮮活,這是他現在最大的動力。
看到這裏,夏尹的鼻翼後麵有些酸澀,如果他還在這裏,被褥髒了隻需要伸手招一輛計程車就可以回家換洗。如果他還在這裏,就不需要學著適應不習慣的氣候。
如果他在,今年的第一場雪,夏尹隻要在大門口等候,就一定會看見他的身影。
那年冬天,她窺見他和方瞳在操場上打雪仗的情景仍在眼前,可是偌大的校園裏,一屆又一屆新生已經不再知道,曾經有一個叫做裴逸的男生,深深地眷戀過這裏的一草一木。
那些風景,他看過,記在了腦海裏。如今他走了,眼底的風景又是否會記得他?
放學以後,夏尹來到操場上。夜幕已經降臨,卻仍舊有低年級的新生在操場上打鬧著,三兩成群從地上卷起雪球丟到別人身上。
夜色與嬉鬧聲交融。夏尹掏出手機,按下快門鍵,將此情此景記錄。她希望身在遠方的裴逸看到,也能夠露出會心的微笑。
回到家以後,她從抽屜最底層翻出了幾張信紙。很多年以前買的了,一直安放在抽屜裏從來沒有動過。那時她還沒有遇到一個可以用信箋來傳遞心情的人。她本以為那個人永遠也不會出現了,沒想到卻在她並不報任何希望的時候,掛著安靜而疏離的麵孔出現。
從此她的生活被整個顛覆。如果說這個世上有什麼情感可以叫人忍讓與感恩,那便是裴逸教給她的。如何去愛一個人。
桌麵上一盞台燈傾瀉著微光,淡黃色的燈光打在信紙上,留下一抹溫暖的餘暉。
夏尹鋪平了信紙,舉著簽字筆卻不知如何落下。猶豫良久,才在最上角端正地寫下“裴逸”兩個字。
“裴逸,你好嗎?”
夏尹舉起信紙,透過燈光端詳起來,然後泄氣地將信紙揉成一團,她怎麼能夠這麼蠢,來信上明明說過他過得還不賴,她又何苦再問呢?好像生硬的寒暄,沒有用心看過他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