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妮特意回頭,用餘光瞟到了正疾步跟上她的艾舒,她發現艾舒穿著臃腫的校服棉衣就放心多了,夜店是不可能讓她這種一眼看去就隻有十五六歲的未成年人進門的,她不由放慢了腳步,就聽到了艾舒急促的呼吸聲越來越近,艾舒該是看到她減速了,便一鼓作氣趕了上來,在陶安妮想再與她拉開距離時,艾舒已經拉住了她的衣袖,氣喘籲籲地說:“安妮……你能告訴我嗎?為什麼……為什麼要和我絕交?”
陶安妮甩開她的手,皺著眉頭,說:“沒有為什麼!你別跟著我!”
說完,馬上抬腳就快步離開。
“那就不算絕交啊!你要給我理由!”艾舒還是緊跟著她不放,她加快腳步,她也馬上跟上速度,就是想甩也甩不掉。
“艾舒!你怎麼還那麼粘人啊!你不要纏著我了,好不好?”陶安妮幹脆停了下來,麵對麵地與她說。
艾舒搖了搖頭,肯定地說:“安妮,你是我的朋友,這是事實,六年之前是,現在也是,這是不會隨著時間的改變而產生任何變化的!”
陶安妮抬手扶著額頭,無奈地看著艾舒,等她振振有詞地說完友情宣言之後,陶安妮說:“那是你,不是我,友情和愛情一樣,是兩廂情願的事情,艾舒,昨天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們早就不是朋友了,你的臉皮不能那麼厚,人賤人怕,知道嗎?”陶安妮用勾著柳丁小包的手,戳了戳艾舒的肩膀,艾舒還是第一次注意到了陶安妮的手指,她的手上塗了一層厚厚的黑色指甲油,如今在傍晚的落陽中顯得格外的暗沉。
又是一點讓艾舒感到有些難以接受的變化,她不知是因為陶安妮太用力了,還是她因陶安妮過分陌生的麵目有些害怕了,總之,她退了幾步,純淨的目光如清泉一般,她注視著陶安妮,說出了當年陶安妮離奇消失之後,同學之間流傳的一個連她也覺得可信的版本,她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說:“安妮……當時你家是不是……”
在艾舒說這句話的時候,陶安妮早已轉過身,她沒有打算再理艾舒,如果艾舒再跟過來的話,她也不管了。可是,聽到這句話時,她原本繼續的腳步有了短暫的停駐,她狠狠地扔下一句話,打斷了艾舒想要啟齒的話,她擲地有聲地說:“你管好你自己,別多管閑事,我家怎麼樣都與你們無關!別跟著我了!礙眼!”
陶安妮的聲音像是開了鋒的刀,和著風而來,“無關”、“礙眼”兩個詞,迎麵刮傷了艾舒的心,她不想被陶安妮認為是死皮賴臉的人,更不想被陶安妮覺得討厭,她隻是想確定到底是什麼割斷了她們的友情。六年前,她們是那麼要好的朋友,艾舒至今記得她們對於這份友情的承諾,希望能夠成為彼此一輩子的朋友。
別人當然可以認為是她太懷舊,那是因為她們不曾經曆,沒有感受過這份友情的溫馨,艾舒從小身體就不好,當時轉學到中心小學的時候,她還以為媽媽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知道她特別喜歡安妮,可是五年級的一次突然病發,讓她明白了媽媽把它轉到中心小學讀書,是因為它與中心醫院是兩對門,那次生病花去了他們家的一大筆積蓄,學校為此特地還舉辦了獻愛心活動,當時,陶安妮就是自告奮勇上台做演講,鼓勵大家伸出援助之手,幫助艾舒。
陶安妮哽咽的聲音像是被學校的廣播放大了無數倍,艾舒依偎在病房的窗口都聽得清清楚楚,安妮說過的那些話,她到現在依然銘記在心。
陶安妮說,艾舒是我最好的朋友,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過是半年,但是就算我們隻認識一天又怎麼樣呢?我爸爸有好多好多的朋友,他告訴過我:朋友,不是用時間來衡量的寶貴財富,但認定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在這一輩子的時間裏,朋友與朋友之間就是相互幫助,相互解決困難……
其實,艾舒記得最深刻的那部分,並不是陶安妮說得最煽情的,隻是,現在她回憶起那幾句話,就好像審判席上,原告抓住了被告證詞中的漏洞,她想為她們曾經的友情正名。
艾舒望著陶安妮已經走遠的背影,加把勁,追了上去,她想自己沒法就這樣死心,她看著陶安妮急速穿過了還沒亮起綠燈的人行橫道,她邊跑還在邊脫校服外套,陶安妮掩藏在校服內的柳丁裝暴露在了煞然亮起的**燈下,車燈折射在柳丁上的光,刺痛了艾舒的眼睛,她眼看著變裝之後的陶安妮,快步走進了一家門麵絢麗的夜店。
艾舒緊緊地抓住自己肩上的書包帶,深吸了一口氣:她該跟進去嗎,她猶豫了,那是一個她從未踏足的世界,據她所知,那種地方很嚇人,裏麵燈紅酒綠,烏煙瘴氣,用花天酒地來形容,應該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哪是高中生能隨便進出的?
艾舒盯著門口那明晃晃的裝飾燈,都覺得頭皮發麻,她卻步了,可是,想到陶安妮現在就處於那個世界,艾舒又不忍心讓陶安妮一個人去麵對那樣一個世界,她原本收住的腳步,往前邁了一步,看了看紅綠燈,硬著頭皮過了馬**,她生怕站在夜店門口的那兩個人高馬大的保安會攔住她,於是,她吃準了一口勁,想隨在入門的幾個男人身後,混進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