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去嗎?
陶安妮朝著學校所在的方向望過去,她的嘴唇已經凍成了青紫色,在大風中艱難地移動著瘦弱的身軀。
“那個惡心的學校!”陶安妮想起今天教導主任的嘴臉,嘴巴裏就忍不住恨恨地說出這句話,她還恨不得拿一把火將它給燒了,由得它變成灰燼了,誰也別想去讀書。
可是,就算這樣又能怎樣,她可以燒掉學校,毀了眼前的一切,但卻怎麼都毀不掉現實,那些已經發生的事實在她的心裏醞釀成了秘密之後,日日夜夜在啃噬著她的自尊心。
找家長?陶安妮想到教導主任加重了這幾個字,就覺得可笑,他大概是想讓她有些害怕吧,可他哪知道自己是見不著所謂一家之長的人,要麼他去陰曹地府,要麼他進監獄,不然,他怎麼可能見得著她的父母,陶安妮的臉上浮起的那一絲嘲弄,在幾秒鍾之後,化成了冰涼的淚掛在了她的臉頰上,她用力地擦拭著,不想看到**人用那種奇異的目光注視著她,她不是怕別人笑話她,而是害怕人群中有那一雙目光能夠穿透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心,能夠一眼就看到她藏了整整六年的秘密。
十分鍾,像是走了一個光年之久,陶安妮的腦海裏有好多畫麵如同凶猛的海嘯,一浪接著一浪,浮現了,又消失了,然後又有另外的畫麵切過來。可是,除了血腥之外,竟沒有任何感覺。
怎麼會這樣?陶安妮抱著手臂發抖得厲害,抬起頭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停在了學校對門的馬**邊,身後的沙縣小吃飄出一股濃濃的香味,陶安妮剛剛已經吐過了,她不該再亂進食的,可是,她的雙腳沒聽話,忍不住走了進去。
有一個人遠遠地跟在她的身後,看到她進了沙縣小吃,便在不遠處停住了腳步,猶豫著該不該進去。
又是一大堆小吃,連老板娘都吃驚了,一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小女生怎麼能吃這麼多東西,她雖然坐在收銀台那兒,卻是不是用餘光偷瞄著狼吞虎咽的陶安妮,她在吃,拚命地吃,好像好幾天都沒有進食了似的,好像她真的好餓好餓,可事實上卻是相反。
她很飽,飽得連胃裏的東西都要溢出來了,可是,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她腦海中的恐懼感慢慢地消失,她痛苦地咀嚼著,長長的銀白色劉海撥下來遮住了她藏滿淚水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孤獨與無助,一次又一次的擊潰了她築起的保護牆,現在就連食物都無法填補這個巨大的空缺。
陶安妮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想阻止鼻子裏的鼻涕水流出來,但她稍稍一抬眼,卻無意間看到了趴在玻璃門上的那雙如星辰般明亮的雙眸,她驚了一下,以為自己是錯覺,可是,沒錯啊,她看到的是艾舒,真的是她!
但陶安妮這是怎麼了,她迅速地低下頭,突然有些害怕看到艾舒,是啊,她現在看起來那麼狼狽,吃得滿嘴是油,更重要的是,她的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這一切看起來都很丟臉吧……這不該是她給艾舒的印象,她把頭埋得更低了。
艾舒躲在門口,也是害怕陶安妮,她害怕陶安妮又跟她發火,也害怕驗證了紀唯佳的話——她隻是一個需要讓人照顧的可憐蟲,這樣的她,應該會給安妮帶來負擔。
雖然知道自己還是不要出現得好,但是從醫院出來之後,還是忍不住想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見陶安妮,艾舒想過,她可以呆在自己的世界裏,決不逾越陶安妮的界線,奢望去到她的世界,但是,她就在玻璃球外麵看看,看看安妮她過得好不好,這樣也足夠了。艾舒甚至堅定地認為,陶安妮可以不把她當做朋友,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她本身就不求回報,身為朋友,就是要為對方著想,安妮可以忽略她,她也可以一如既往地對她好,這完全都沒有衝突。艾舒想著想著,忍不住癟了癟嘴,她想若是紀唯佳知道她的想法,又該說她太天真了。
艾舒的思考總是那麼投入,大概是因為這樣,才走了神,沒注意到陶安妮窘迫地摸著口袋,陶安妮的錢剛剛在超市都花得差不多了,不夠付錢,現在站在艾舒的跟前,猶豫再三了之後,說:“喂……那個,你有沒有帶錢?”
艾舒愣了一下,低頭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張十塊,抱歉地說:“隻帶了這麼多……”
“嗯,夠了,先借一下,下次還你。”陶安妮抽走了艾舒手裏的錢,交給身後的老板娘,然後走了,她走得很快,連回學校拿校服棉襖的事情都給忘了,好像生怕艾舒會追上來。可她沒走多遠,胃就疼得厲害,她停在一盞**燈下,扶著燈柱,剛吃下的東西,沒一會兒就又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