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妮垂頭擦拭著臉上的淚水,她知道自己剛剛就像是小醜,她單手撐著滿是塵埃與沙礫的地麵,想站起來。
她聽到他的聲音,這是她經曆了六年的悲劇之後,最動人的聲音,他說:“陶安妮,那我們……一起吧!你能為我改變嗎,變回原來的你。”
艾舒怔怔地站在窗口,俯視著樓底下那兩個小黑點漸漸融為一點,淚水濕了麵。不知是為這圓滿的畫麵,還是她心底隱隱作痛的傷。
【2】
陶安妮和邰霄明在一起的消息,艾舒並不是馬上就知道的。
那天陶安妮沒繼續住院,邰霄明領她回去之後,就辦了出院手續,她堅持回家休息,讓邰霄明和艾舒回去上課。
直到第二天,艾舒上學前準時給陶安妮去的電話沒有人接,她慌張地開門問邰霄明會不會安妮又出什麼事情了。
邰霄明淡淡地說:“不用打了,她就在樓下。”
艾舒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發出了驚訝的一聲,“啊?”
他又說了一次,“剛剛她打電話過來,說她在樓下等我們,想給你一個驚喜。”說到此時,艾舒還覺得這話不可信,直到電梯門打開,她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陶安妮,才悄悄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發現會疼,這不是夢,是真的,安妮她來了,從來都是等著morning call的安妮,從來都是他們站在校門口等到校門快要關上了,才會出現的安妮,她現在就站在他們的麵前,她還伸出手,對艾舒打招呼,並且宣布了今天的大頭條。
她說:“艾舒,我和霄明在一起了。”
說完,輕盈得繞了個身,挽住了邰霄明的手,艾舒呆住了,這不是真的吧?但腦子裏卻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睜大你的眼睛看看吧,這絕對不是錯覺。
眼前的陶安妮又變了,齊平的劉海和她那麼相像,微微揚起嘴角的模樣,格外甜美。她再也不是那個不良少女陶安妮。
艾舒在心裏說:霄明,我都從未叫過他霄明。
她的心裏像是有一群螞蟻急速地爬過,一時間分不出是痛,還是癢,她側過臉,想看看邰霄明的表情,她以為他會閃躲,要是那樣的話,她可以認為邰霄明喜歡的還是她,隻是為了應驗她那句——“我巴不得你們在一起”,一時生氣,才作出那樣的決定。可是,邰霄明迎上了她的目光,他說:“艾舒,你為我們高興吧!”
不能輸給他這句話,艾舒在幾毫秒的反應時間裏,揚起了一個絕對燦爛的笑容,連聲應道:“我能不高興嗎!記得啊!媒人錢!”
陶安妮嚶嚶地笑,紅潤的臉龐燦爛如花。
艾舒對這種感覺有些熟悉,六年前,安妮也擁有這樣的微笑,那時的她,又回來了嗎?剛剛還覺得有些心痛的艾舒,頓時由衷地笑了出來: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
但事實也證明了艾舒選擇了把邰霄明讓給陶安妮,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因為,陶安妮似乎真的變了,她不單單上學的時候每天早上七點準時出現在邰霄明他們家樓下,她還每天上課都不打瞌睡了,做筆記,答題,連班裏的同學都詫異,她也沒有在艾舒麵前抽煙了,也不會對艾舒愛理不理,現在在學校的時候,她們總在一起,安妮會主動款著她的胳膊或者牽著她的手,她們甚至連去洗手間都會手牽著手一起去。
盡管這些轉變快得讓艾舒覺得不真實,可是她還是為陶安妮現在的樣子感到高興。因為,這就是曾經的她,愛笑,開朗,健康,不會像刺蝟一樣見誰都豎起硬硬的刺。
“陶安妮是不是被那什麼給附身了?”有人在背地裏暗暗地討論。
還有人奸笑道:“沒見識,愛情的魔力,傳說人一旦遇到了真命天子,就會變得連她娘都不認得。你說你一個情盲,沒殺過豬,還沒吃過豬肉啊!”
這些聲音沒有懸疑地溜進艾舒的耳朵裏,她從她們身邊經過,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是痛並快樂著。安妮恢複成六年前的那個安妮,是她最高興的事,可是,曾經對她無微不至的邰霄明現在成了她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看到他們麗影成雙時,艾舒的心都會像條件反射似的抽搐一下,這一抽常常帶動她的臉部表情,在她連續出現這樣的症狀一個星期後,周六放學的那一天,陶安妮與邰霄明在她身旁漫步的時候,陶安妮側臉回頭看到她上的表情,說:“艾舒,你最近怎麼那麼奇怪?”
陶安妮的話,打破了艾舒的沉默,她應了一聲:“啊?我怎麼奇怪啦?”
“平時我們在一起,你都很多話,但是,怎麼我們三個人的時候,你就悶聲不吭。”說到了重點,艾舒悶悶地想:我隻想安靜一點,把空間都留給你們。
邰霄明繼續往前走,沒有加入她們的對話。
“我在思考問題。”艾舒編了一個奇怪的理由。可她心裏就那麼點墨水,上課的時候,曆史老師站在講台上都大半節課了,她的桌麵上還攤著一大張世界地圖,她在思考,她確實在思考,她在想為何這比例尺能將整個中國,乃至整個世界縮小成一小塊,近在咫尺,仿佛所有的人與事都濃縮在了一個罅隙中間,而事實上,那麼遠,遠得像此刻她與邰霄明之間的距離。